他的心一沉,浑身冰凉地望着她。时间像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直到好久好久,他才缓缓地摇头,吐出了如冰的几个字──
“我真的不了解你。”
当巨大的摔门声响起,她浑身的防备便在同时给完全击碎了。
她浑身的力气就像瞬间被抽gān一样,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满腔的酸楚再也无法克制地一次爆发了。
她狠狠地哭着,声声摧心裂肺。
他走了,也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他说不了解她,语气多么地冰凉。
她想他是对她失望透顶了!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是她自己求来的不是吗?
反正她负他是负定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恨吧!
恨她无qíng,恨她绝义,恨得愈深,伤就愈轻,恨到他离开了寒家以后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忘了她。
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吧!反正他对她的爱只不过是种无依孤雏般的依赖,要遗忘也应该不会那么困难。
她一切都设想好了,每件事、每个人的出路都是那样地顺当妥恰,她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才是。可是……
眼泪怎么就是流不停呢?
衣袖已尽湿,而她连擦也不愿擦了,就这么仰着面任泪水放肆奔流。
也许……是因为这么多种种世事中她唯一无法妥善安排的那一件吧。
她的眼泪寂静地流着,宛如汹涌却无声的雨。窗外也静静地开始不起了雨,仿佛老天爷也哀怜着她的心意,陪着她一块哀怜着她对他那绝望的炽热爱qíng。
厉勋还没回到西厢,便向膳房要了好几坛酒。一回到厢房,他立刻发了狂似的开始疯狂灌起酒来。
“公子,您别喝了。”静儿见状,连忙劝阻。
“别管我!”醉死了他还快活些!
他真不了解她!更不懂她口中相爱却不能相守的道理究竟何在!但他只知道一点:若要他承受失去她的事实,他qíng愿先了结自己!
他是那样的爱她,他的世界因她而转。可是如果世界的中心消失了,那么这一切便只有崩坏的份了。
“您别喝了!”静儿才不管他的怒吼,迳自冲上前去,qiáng行抢下了他正猛灌的酒坛。
“还给我!”他发怒地大吼。
“不能还!”静儿很坚持,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公子您想知道小姐坚持的原因的话,那您就别再喝了。”
“什么?”静儿的话怔住了他,厉勋愣愣地问。
“公子不是追问小姐坚持嫁给钟少爷的理由?我可以告诉你。”静儿冷静地说。
刚刚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公子不能理解小姐的苦处,但是她能!她太了解小姐的xing格,她是那样一个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她不用想也知道小姐现在心里有多痛了。
因此,她不能再让公子误会小姐了。
“什么原因?!”厉勋像是突然醒了,激动地扑向前。
“公子先别激动,请坐。”
静儿却先安排他坐下来,然后才缓缓启齿,将小姐受太守府bī婚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
厉勋的脸色愈听愈难看,听到后来,他已忍不住握紧拳头,将关节搓得喀喀作响。
他真后悔,后悔当初竟没真的将那姓钟的一剑了结!
该死姓钟的混蛋!竟敢仗着太守的权力欺侮她这样一个纤弱女子!光是想像着她薄肩上扛着的是多沉重的压力,他的心都痛了。
“小姐害怕大家被钟太守刁难,所以不得不答应亲事的。”
“那我……我该怎么帮她?”他心痛如绞,茫然地自问。她不肯离开宣州,而太守又有着王法明定的权力,那他该怎么办?
难道……暗杀了事吗?他直觉便想起这种解决方法。
“公子,您带小姐离开宣州吧!”静儿突然激动了起来,向厉勋低喊着寒家上上下下最大的祈求。“我们大家没关系的,只要小姐好,我们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她难过地滴下泪来,说出大家心中最深的沉痛。
“小姐是那样美好、那样高贵,钟达棠那种癞虾蟆怎么配得上我们家小姐!其实从听见小姐的婚讯那刻起,我们大家心里都早有这种想法了。可是,小姐不会武功,小少爷又还太小,小姐更是那样一个美人,让他们离开宣州恐怕比留下还要危险。”
静儿擦去泪痕,望着他的双眸突然亮起了希望的火光。
“可是公子,幸亏您出现了。我刚刚在后山上见识过了,您的武艺甚至比过世的老爷还要高。如果是您,一定可以好好保护小姐和小少爷的!”她简直把希望全放他身上了。
“等一下,你怎会跟去后山?”厉勋突然发现不对劲。
“公子,您还不明白吗?”静儿低喊。“钟少爷是我放上去的!”
“什么?”
“小姐命我回绝钟少爷,因为她只想和公子您一个人度过她最后的自由时光。可是我看不下去了,我希望小姐能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和钟少爷说,你们在后山。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虽然钟少爷没能一怒之下放弃小姐,但至少发现您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静儿说着,竟一古脑地跪下,更没命地向他磕头。
“公子,我求求您吧!小姐她真的很爱您,就算老爷还在时,我也从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您就带小姐逃吧!你们离开了以后,就永远别再回宣州了。”
“别这样!”厉勋被她的一腔赤诚给感动了,他连忙上前扶起她。静儿泪涟涟地望着厉勋,而厉勋报以宽慰一笑。
“别担心,我会照你所说去做的。因为……”
他的眼光不禁飘向遥远的那方,遥想着那抹他爱到心都发疼的晶莹倩影。
“我也是真的很爱她。”
宣州太守府里,一名艳丽无匹的华贵女子正尽qíng地发飙。
她一伸手就推碎一个花瓶,一踢腿便踹翻一张椅子,可偏偏她又尽找些名贵的东西来发泄她的怒气,钟太守看得心都在滴血,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倒不是一向鱼ròu乡民的钟太守改了xing,而是眼前华贵女子他的确惹不起。不过当女子又砸碎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时,钟太守再也按捺不住了。
“郡……郡主,”他硬着头皮gān笑。“您……气还没出够啊?”
“废话!”随着一声娇斥,一巴掌便狠狠地轰上了钟太守的面颊。“我看到你这没用的东西就有气!我问你,我吩咐你办的事究竟办得怎样了?”
“禀……禀郡主,”虽然被轰得头昏眼花,钟太守还是不敢怠慢地恭敬回答,“卑职已经命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通知御景王爷大少爷失踪的事了。”
“废物!谁问你这个了!我才不管御景王怎么样,我只要厉勋!他人都失踪这么多天了,你究竟有没有派人去找?!”银翘气得几乎尖叫。
那天厉勋从客栈跳窗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她本来赌气他gān脆不要回来好了,可时间一长,她便完全忘了与厉勋的约法三章。
她快急死了!
厉勋在哪里?厉勋在gān什么?她想知道,她要知道。
她从京城带来的那堆没用侍卫找不到人,她只好移驾太守府要他们帮忙找人,却怎想得到他们竟然和她的侍卫一样饭桶!
“御景王是不是老糊涂了,像你这么无用的废物他也捡来做心腹!”银翘火大地忿忿咒骂。
“郡主说笑了。”钟太守只当没听到,顾着陪笑。他正是御景王布在宣州的最大眼线。“宣州乃兵家重地,好不容易那冥顽不灵的守将寒骥死了,现在宣州便全归卑职我──也等同王爷的掌握了,怎么会不重要呢?”
“哦,好像很了不起嘛!”银翘眯眼娇笑,引得钟太守更加得意地频频点头。“不过,大少爷可是在你的地盘上不见了,那你在王爷心中还重不重要得起来呀?”
钟太守闻言,满身的得意像chuī涨的牛皮被突然戳破一样。他头皮发麻,立刻愁眉苦脸地向银翘哀声求救。
“郡王,您可得救救卑职。王爷宠您宠得像是手上的宝,只要您肯替卑职美言两句──”这银翘郡主身系成郡王府的庞大势力,连王爷都不得不买她的帐,不多巴结怎成?
“凭什么?”银翘冷哼一声,才不屑为他这废物平白làng费自己的口水。“我可事先言明了,你要是找得到厉勋,也许我心qíng好,还肯费心思帮你一帮;不过,要是你找不到厉勋──”她美眸危险地一眯,突然一脚踹向钟太守的肚子,火冒三丈地怒吼:“你就等着掉脑袋好啦!”
钟太守在毫无预警之下又被轰了这么一记,不由得抱着肚子痛号着跌倒在地。
“老爷!老爷,不好啦!”一名太守府的管事慌慌张张跑进来,没留意地上,竟一脚往钟太守身上踩去。
“哎──哟!”钟太守痛得发出杀猪似的惨叫。“要死啦!你哪儿不踩踩老爷身上,当真存心要老爷不好啊!”
“对不住啊,老爷。”管事吓得立刻扶起钟太守。“可是真的不好啦!少爷被人打成重伤,刚才被人发现,现在抬回来啦!”
“什么?!”钟太守脸色大变,顾不得浑身筋骨酸痛,一马当先火速向外冲去,急于探望他唯一的宝贝独子。
“棠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钟太守大叫。
真是惨不忍睹,钟达棠鼻青脸肿,钟太守乍看之下还差点认不出那就是他的宝贝儿子。
“爹……”钟达棠躺在太守府前庭,哼哼唧唧地哀号。“你一定要替孩儿报仇啊!”
“当然!当然!”钟太守心痛不已,他紧抓爱儿的手。“快告诉爹,究竟是哪个混蛋把你伤成这样!”
“是寒玉珑……”
“寒玉珑?她不是不会武功吗?”钟太守大吃一惊。
“连女人都会打输,也真够有用!”银翘闲着没事冷言冷语。
“不是寒玉珑……”钟达棠已气若游丝。“是她身边的姘头……”
“什么?寒玉珑有姘头?!”钟太守更是惊得非同小可,不由得怒道:“这寒玉珑真是不知好歹,我儿子这般俊秀人品,她非但不知足,还敢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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