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回来了,阿姨已经出去赴约。”
“你没说服她?”
“三言两语如何叫人放弃追求快乐?”
“你岂止毫无作为,你简直是帮凶!”
“你怎么知道?”
正印蹬足,“我太了解你了,我马上回来。”
正印匆匆赶回,向宁波问罪:“我谈恋爱你则百般阻挠,何故?”
宁波正在翻阅书报,闻言冷笑一声,“你条件还远不如你妈,不可同日而语。”
“我有青chūn。”
宁波瞄她一眼,“略具一点剩余物资而已。”
“我妈打算结婚?”
“没有的事,她准备享受人生。”
正印缓缓坐下来,“这我赞成——”又立刻站起来,“不会再生孩子吧?”
“即使是,又怎么样,她自生自养,与人何尤。”
正印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是她以高龄身分一命换一命,谁管得了她。”
“我爱煞婴儿,你呢?”
“我也是,他们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东西,哭起来尤其趣怪,抱起他们,一整天的忧虑都没有了,真是一岁有一岁好玩,两岁有两岁趣致——”
“别把话题扯远了。
正印说:“对,那人是什么模样的?”
宁波温和地反问:“有失系吗?或许只是一个极普通的中年男子,可能只是一名江湖混混。”
“他可会伤害她?”
“相信我,一个人的心不能碎两次,阿姨不会有损失。”
“她可会失去钱财?”’
“放心,你不会熬穷。”
正印终于坐下来,自嘲说:“看样子我要和我爸多接近,喂,制衣厂赚不赚钱?”
“你看你。”
正印举手投降,“天要下雨娘要嫁,我没有办法。”
宁波忽然问:“正印,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否像雷殛一祥,接着想哭?”
“我怎么会知道?”
宁波问:“你不是恋爱专家吗?”
“我又没吃豹子胆,不敢那样自诩。”
“已经二十四岁了,再碰不到那个人,也许永远碰不到了。”
正印看她一眼,“谁叫你躲在一家小小制衣厂里不见天日,你应到外头来见识见识。”
“据说是命中注定。”
“对,他到了时候会来敲门。”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两个女孩子吓一跳,然后笑作一团。
年轻真是好,无论什么都可以一笑置之。
门外不过是送薄饼来的人。
过了年,宁波开始着意,在厂里在路上在外头的会议室,看到异xing,总加多两眼,看到同xing,也额外留神,她的结论相当令自己沮丧。
她对正印说:“原来像我这样才华盖世,花容月貌的适龄女子在大都会中比比皆是。”
正印安慰她:“不比人差就好,何用鹤立jī群。”
“还是你聪明,一直打扮得艳光四she。”
正印摸摸面孔,“也不行,一天不化妆,就像白天的拉斯维加斯。”
“最近我的脸也huáng,是这个都会的空气与水质不妥。”
“怪无可怪,总得怪社会。”
第二天一早,宁波预备上班,阿姨起来了。
“宁波,有事商量。”
宁波看看表,“我打个电话回厂,告诉他们要晚一点。”
“你卖了身了你。”
宁波赔笑,“可不是已找到好归宿。”
阿姨坐下来,“正印向我预支嫁妆。”
宁波一怔,有这样的事?还没听说。
“她看中半山一幢比较宽敞的公寓,叫我置给她,据说有朋友要搬进去同住。”
宁波讶异,“什么朋友?”
“你都不知道,我更莫名其妙。”
“我去问她。”
“你对她说,请客容易送客难,年轻人做朋友,最好各管各,谁上别沾谁的光。”
宁波觉得事qíng严重,“我会尽快对她说。”
“我已经劝得声泪俱下,可是现在我在正印面前已没有说服力。”
“不会的。”
“因为我的形象已变,我已由一十弃妇变为享乐的女子,故失去所有同qíng分。”
宁波笑笑,“鬼才要这种同qíng分。”
她披起外套出门去。
立刻吩咐司机到正印的公寓去。
她拼命按铃,穿着毛巾浴袍出来的却是一名陌生年轻男子。
“正印呢?”
“上班去了,你是谁?”
宁波生气,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与他单独相处,只冷笑道:“我是她前夫,她没告诉你?”
说完了蹬蹬蹬离去。
回到厂里,不到三十分钟,正印电话来了。
“你是我前夫?”咕咕笑。
“那男人是谁?”
“朋友。”
“正印,卿本佳人,缘何滥jiāo?”
“寂寞。”
“那个他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对,那个袁康候。”
“回到他妻子身边去了。”
“荒谬。”
“你别管我的事,别做我妈的烂头蟀。”
“我不赞成贴大楼与人同居。”
“我得安置我的孩子。”
“什么?”
“你年底要做阿姨了,宁波。”
宁波手一松,电话听筒仆一声掉在桌子上。第五章
她立刻披上外套,何绰勉讶异地问:“你去何处?”
“我有急事告假半天。”
“我们与奇云琪连公司有约!”
“什么时候?”
“小姐,现在!人已经在会议室。”
宁波不得不留下来。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作如坐针毯。
会议室那个洋人只见副总经理是个妙龄女子,心不在焉,大眼睛有点钝,可是因此更加像天真的鹿眼,她对合同细节没有太多异议,很快谈拢,他觉得讶异了,这都会里掌权的女子多的是,大多咄咄bī人,jīng明厉害,很少有这么美丽恍惚的副总经理。
他对她频加注意,呵她嘴上胭脂褪了颜色,只余淡淡粉红印子,原本是否玫瑰紫?忽然之间他脸红了,他居然魂不守舍。
连忙低下头,却又看到她jīng致的足踝,她穿着灰紫色鲸皮半跟鞋,淡灰色丝袜,袜子钩了丝,细细一条,露出ròu色,一直通往裙子底下,他不敢再看,侧头,咳嗽。
何绰勉先不耐烦,几次三番重复规则,那洋人唯唯诺诺,只会应允。
办公室助理送茶进来,他伸手推跌,匆忙间只得取出手帕去印,手足无措,不能自己。
合同谈毕,他轻轻对宁波说:“我叫约翰拉脱摩。”
何绰勉这才明白此君为何jī手鸭脚,话不对题,原来已经神魂颠倒,不禁心中有气,奈何过门都是人客,不想得罪,只得札貌地送客。
宁波这时抓起外套,“我有事先走一步。”
小何问:“什么事急成那样子?”
“正印,”压力太大,非说出来不可,“正印怀孕。”
何绰勉一听,吓一跳,早知不问也罢。
这时秘书进来问:“这方圣罗兰手帕属于谁?”
宁波顺口答:“是客人的,洗gān净熨好送回去。”
她到接待处叫车,恰巧司机都不在。
宁波急急到街口找计程车,半晌不得要领,一辆空车也没有,刚想回厂,有一辆黑色房车停在她跟前。
有人按下车窗,“江小姐,容我载你一程。”
宁波一看,正是那约翰拉脱摩,便颔首上车。
见司机是华人,宁波直接把地址告诉他。
拉脱摩想问:是否与我到香格里拉去?又觉太过轻率幼稚,难以启齿。
金发蓝眼的他前来公gān已有三数天,见了东方女子,总忍不住十分俏皮,适可而止地调笑数句。
可是江宁波小姐却叫他难以施展看家本领。
半晌他才问:“宁波,好像是一个地名?”
宁波哪里耐烦和他解释她芳名的来龙去脉,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仿佛听觉有毛病。
拉脱摩不敢造次,闭上尊嘴。
在剩余的二十分钟里他都没有再说话。
宁波的天然卷发近脸处总有点毛毛的松出来不受控制,其余较长部分则整齐地结在脑后扮得老气一点。
拉脱摩不知多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那碎发,他紧紧握住拳头,生怕两只手不受控制,变成袭击女xing的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