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_亦舒【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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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现。

    有人轻轻按了一下门铃。

    宁波下去看。

    门外是何绰勉,双手cha在裤袋,人慵倦地靠在门框。

    “是你呀!”

    “你原本在等谁?”

    “我的秘密。”

    “正印的事怎么样?”

    “她独自背起,我阿姨以经济支持,我用jīng神。”

    何绰勉摇摇失,“人就是这样被宠坏的。”

    “也许,”宁波抬起头,“这个家等一个婴儿已经等了很久。”

    “我可以进来吗?”

    宁波这才招呼他到偏厅坐下。

    小何抬头打量天花板,“噫,这间屋子好不寂寞。”

    宁波没好气,“今天你已是第二人如此说了。”

    何掉勉一直微笑。

    “何,你有话要说?”宁波看出苗头来。

    他点点头,“宁波,我得了一个奖学金,下个月将到史丹福攻读一年。

    “那多好,恭喜你。”

    糟,公司要另外找人了,多麻烦的一件事。

    小何看着她,“你竟没有丝毫依依之qíng。”

    宁波愕然,“你想我挽留你?你怎么会放弃大好抓会。”

    小何握住她的手,“宁波,叫我不要离开你,说。”

    “什么?”

    “要不跟我一起走,陪我到美国一年。”

    宁波大笑,“你需要人服侍生活起居?放心,那边自有家务助理。

    “不,我向你求婚,你这呆瓜。”

    宁波骇笑。

    一天接受两次求婚,她的心脏不胜负荷。

    不不不,不是何绰勉。

    他从来没有在雨夜等过她,从来没有在风中拥吻过她,也从未试过为她落泪。

    他知道将有远游,身边的一切忽然都变得美好,尤其是朝夕相对的江宁波,这才动了求婚之念。

    宁波温柔地微笑,“不要冲动。”

    “你知道我是稳健派,我们认识已有年余。”

    “这不构成结婚原因。”

    小何气馁,“你故意刁难。”

    “嘿,一个月后的你就会感激我的大恩大德。”

    小何啼笑皆非,“太小觑我了。”

    “不要因为没人洗秣子而向人求婚。”

    “我才不会叫妻子做这种事。”

    “来,我们且庆祝你考得奖学金。”

    “宁波——”

    “不,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宁波语气十分愉快。

    小何困惑,“你好像有备而答。”

    是,经过上一次,宁波说不已经说得极为熟练。

    不不不不不,真痛快。

    “我会做一个好丈夫。”

    宁波把双臂挂在他肩膀上,嫣然一笑,“我肯定你会。”

    “让我们放肆地私奔。”

    “去什么地方?”宁波非常感兴趣。

    可是何绰勉一时答不出地名,他伏案与数目字做伴的日子太长,已没有làng漫细胞。

    宁波笑了,“何,一年后回来,仍帮我忙,可好?”

    小何颓然,只得说好。

    过一会,他看着她轻轻说:“你这个小小大女人!”

    宁波从来没听人这样形容过她,十分纳罕,她想否认,可是又不在乎小何叫她什么。

    生活如此刻板,她只想追求一点点激qíng,小何不是理想对象。

    她希望有人带她到热带不知名的小岛,走过燠热丛林,忽然看到峭壁上挂下新娘婚纱般瀑布,缓缓堕入碧水潭里,还没有走近,已经一阵清凉。是,他们是沱陷在红尘中,可是息能在浮生中偷得点光趣吧,于是她和衣跳下水中,他却不顾一切脱下装束,二人游近瀑布,穿过水帘,享受那罕有的凉意,然后,他拥抱她……

    “宁波,你在想什么?”

    宁波回过神来,狡狯地一笑,“你才不要知道我想什么。”

    小何诧异,“为什么?”

    “因为我天xing猥琐。”

    小何瞪她一眼。

    她与何绰勉是这样分手的。

    严格来说,两个人未曾在一起过,也不能说是分手,只可以说话别。

    小何走了以后,制衣厂静下来,宁波可以更用心工作。

    一天,秘书进办公室来报告:“一位袁先生要求见你,他没有预约。”

    宁波抬起头,“哪一家公司的袁先生?”

    只听到有人在门外扬声,“宁波,我,袁康候。”

    宁波只得说:“呵,是你,请进来。”

    袁康候一贯英俊潇洒,只是此刻略带焦虑。

    “宁波,我有话说。”

    “我只有二十分钟,请长话短说。”

    “宁波,几乎全银行区的人都知道邵正印怀孕,是真的吗?”

    “真。”

    “孩子属于谁?”

    “咄,你问我,我问谁?”宁波微愠。

    不知怎地,江宁波是有这一点威严,袁康候不得不低声下气,“宁波,我很关心这件事。”

    “你不必cao心了,对,贤伉俪近来生活很愉快吧?”

    “宁波,这孩子是我的吧?”

    宁波看着他,“一个孩子只是你的孩子直到你对他负责,那是你的孩子吗?你可有陪产妇到医生处诊治,你可有俯耳去听过他心跳?”

    “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开会时间已届,再见,袁先生。”

    “宁波——”

    宁波忽然面斥他:“袁康候你此人好不讨厌,世事岂能兼美,鱼与熊掌,得一应知心足,休再瞎缠!”

    袁康候平日也是个独挡一面的人物,在他活动的范围内相当受人尊敬,真没想到到被一妙龄女子斥骂,顿时无地自容。

    宁波两手按桌站起来,怒目相视。

    袁康候退出去。

    宁波气犹未消,一手将桌上笔筒横扫在地。

    假日,正印来娘家小住,宁波反客力主,招呼服侍她。

    正印见宁波忙个不休,不好意思,“我妈呢?”

    宁波取来一只大垫枕,让正印坐得舒舒服服,一边笑道:“阿姨哪里有空?阿姨正享受人生。”

    正印好奇,“还是那人吗?”

    宁波不以为然,“什么叫那人,人家有名有姓,放尊重些。

    “你对他有好感?”

    “任何令我阿姨生活愉快的人都算好人。”

    她递一杯热可可给正印。

    正印是那种jīng致的孕妇,穿件大衣就完全看不出她已怀孕六十月,胚胎很帮忙,乖乖地一点也不妨碍母体如常cao作,正印一向是幸运儿。

    “那个巧克力蛋糕,嗳,再来一块。”

    “不可以,今天配给已发放,明日请早。”

    正印微微笑,“袁康候找过你?”

    “你知道了?”

    “我不见他,猜想他自然去找你。”

    “奇怪,都以为我是好说客。”

    “你轰走他?”

    “他应庆幸我没朝他扔手榴弹。”

    “你好像憎恨男人。”

    “他也算男人?我爱煞男人,可惜他不是男人。”

    “对你来说,怎样才算男人?”

    “不是每个有男xing生理特征的人都算真正男子汉,男人要有勇气承担责任,爱护妇孺,有舍己为人的jīng神,带头吃苦……”

    没想到正印反而帮男人说话,“男人也是人,对血ròu之躯要求无谓太高。”

    “但是男人总得像男人,照目前男人水准看,我迟早成为同xing恋者。”

    “人家听了这种论调会说话的。”

    宁波微微笑,“你在乎人家说什么吗?”

    “不,我才不理。”

    “真好,我是你的同志。”

    “宁波,你是冰清玉洁的一个人——”

    宁波笑吟吟,“我有黑暗的一面不为人知,每夜,当人们熟睡,我逐家酒吧穿梭,去寻找ròuyù的欢乐……”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

    宁波气馁。

    “袁康候愿意离婚。”

    “你仍关心他婚姻状况?”

    正即答:“我对他说,这不是谈判的条件,他应先争取独身,才来和我说话。”

    宁波瞪大双眼,哗,大跃进,怎么一回事?

    正印笑笑解答了她的疑问:“因为我已不再爱他。”

    不相爱,好说话。

    宁波十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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