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这套非常好看,玫瑰红则太过鲜艳。”
子盈开门出来,手臂搭着母亲的肩膀。
“全在这里,我真高兴。”
她取出几盒首饰来让子盈挑选。
子盈看着五颜六色、晶莹闪烁的玉石珠翠,只觉一点用处也没有,母亲仍然寂寥了这许多年。
子函在一旁笑说:“子盈一贯毫无兴趣。”
子盈像是可以听到这些玻璃珠在叹息,她不禁黯然。
印南却以为小公主被他得罪了,讪讪地笑。
王女士说:“子盈,穿上婚纱看看。”
子盈却说:“不穿了,我不结婚了。”
“什么?”
子函反而笑:“幸亏没有订酒席发请帖。”
王女士知道子盈不是那么qíng绪化的女孩,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看着未来女婿。
本来约好今晚在一间私人会所见家长,这是重要约会。
王女士不悦:“子盈,你不能一个电话说取消就影响郭家上下qíng绪。”
子盈低下头。
“今晚一定要去,回来再决定是否结婚。”
子函又笑。
他的女友全部漂亮、成熟、懂事、知趣,他程子函哪有时间耐心去哄小公主。
子盈抬起头想一想:“妈说得对。”
郭印南这才松口气。
王女士问他:“子盈怎么了?”
“工作上有点挫折,我说了几句,她不高兴。”
王女士点点头:“我要去做头发,一个小时后回来一起赴宴。”
她又匆匆出去。
子函拍拍妹夫肩膀:“放心,子盈明白道理。”
印南忽然问:“子函,我有无高攀你家?”
“胡说,你一表人才、忠诚可靠,傻子盈需你扶持才真,她不嫁你,我把她绑起送到郭家,别想我这大哥养她一辈子。”
印南苦笑。
子函站起来:“你们好好谈。”
他走了,子盈出来,打开一盒香槟巧克力,逐颗吃,那糖香气四溢,直要把人薰死。
很快吃了半盒。
印南奇怪子盈怎么不胖。
子盈放下糖盒:“你的话很有道理。”
“多谢包涵。”
“不过由你说给我听,没有意思,你应当麻木不仁宠我一世。”
印南答:“不行,半个世纪之前才作兴男人把女子当小狗那样溺爱:任她冷淡公婆,欺压小姑小叔,然后,在忍无可忍之际,把她一脚踢开。今日,你我也是朋友关系,有什么感受,要开诚布公说出来。”
“那多没味道。”
“我与你有同感,但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其他都是外人。”
“我还有妈妈。”
“许多事,我们都不会让伯母知道。”
“我还有子函。”
“子函说,他巴不得把你嫁出去。”
子盈只得苦笑。
半晌她站起来:“我要梳洗了。”
印南说:“我等你。”他在沙发假寐。
子盈默默地转回房内,忽然渴睡,小时也这样,爸妈一吵架,她就很快睡着,是个逃避的好办法。
她蜷缩在chuáng上悄然入睡。
王女士回来,看见他们分头大睡,不禁好笑。
“起来,起来,时间到了。”
子盈像是去考试那样更衣出门,母女同穿米huáng色,以大方为主。
阿娥把准备好的红包jiāo给王女士。
一家人出门去。
子盈在车内一言不发,到了目的地,她自己先下车。
郭家一家人已在宴会厅恭候。
印南的大嫂抱着孩子出来:“快叫人。”
那一岁孩儿凝视王女士一会儿,忽然叫“姐姐”。
王女士突获减寿,心花怒放,掏出红包就塞到他小手里。
印南这才介绍各人。
席中当然是子函最受欢迎,他表演全套应酬功夫,谈笑风生,并且代父亲送上见面礼。
茶与菜都很普通,但气氛很好,大家放下面具,衷心相待,子盈感动。
大嫂问子函:“你可有女朋友,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
子函笑答:“我怕我配不上人家。”
子盈看哥哥一眼,不出声。
最后子函代母亲悄悄付了账。
郭家对未来亲家满意之极,觉得面子十足,一向朴实的郭氏伉俪第一次这样说:“将来印南有个依傍。”
子盈回到家里,脱下衣服挂起。
她妈妈走进来,缓缓卸妆。
她说:“半个世纪过去了,科技真有进步,光是化妆品,不知多贴服,搽厚些也不觉,同从前浮在脸上的gān粉不一样。”
“妈妈想说什么?”
“我只是闲聊,翁太太患rǔ癌,只需要一种药丸,不用电疗化疗,你说医学是否太进步。”
子盈点点头。
她母亲又说下去:“叶太太前些时候请大家喝茶,澄清说,她女儿百灵尚未生养,百灵结婚才半年云云,真是守旧,我同她说,何必介意别人说些什么。”
子盈不由得赞道:“妈妈思路不同。”
“你看人家美国金像影后朱迪-福斯特,未婚,怀着第二胎,也不透露谁是孩子亲生父亲,同头一胎一样,独自抚养,她又是同xing恋人,又怎么样呢。”
子盈笑出来:“那是很极端的例子。”
王女士说:“你要是决定不结婚,我也不怪你。”
子盈吁出一口气:“我想出去散散心。”
“你舅母说,塑料商人郑树人有一架专飞大陆的私人飞机需要装修,你有无兴趣?”
“听上去很具挑战xing。”
“香港没有私人飞机场,飞不出来,无处可停,排场就比不上内地了。”
“下星期我会找舅母谈一谈。”
第二天一早,子盈出发去探访弟妹。
子茵、子照在园子里玩垒球,球打到樱花树梢,花瓣纷纷落下,像下了一阵樱花雨。
子盈自计程车下来:“喂,你们两个!”
子茵眼尖:“姐姐来了。”
两个人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张玉芳闻声出来,三分讶异,两分欢喜。
子盈微笑问:“好吗?”
“子盈你真是个明白人,大人有大量。”
子盈失笑:“哪有你说得那样好。”
她捧出巧克力蛋糕:“同弟妹一起住几天吧,我去收拾客房。”
子盈点点头,她正是为子茵子照而来,乐得争取更多相聚时间。
子盈发觉地库里有几位老太太坐着看杂志报纸,喝茶聊天,她好奇地问:“家庭聚会?”
张玉芳笑了:“我义务帮她们洗头剪发,她们觉得我手工不错,纷纷要求义务服务。”
“那多好。”
“最老一个客人82岁。”
“还有外国人呢。”
“可不是,我现在远近驰名,有记者来访问过我,我正学染发烫发,以便拓宽业务。”
“每天招待几个客人?”
“只收四名,已经预约到下个月。”
子盈笑起来。
“也有例外,上星期六,某老人院送来十个客人,连子茵都得加入帮忙。”
子盈沉默一会:“有约会吗?”
张玉芳答:“我不热衷,我今年35岁,两个孩子了,人家贪图我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有点寂寞吧。”
“是,但一出这道家门,只有更加危险。”
“有缘分的话,也不要拒绝。”
张玉芳只是苦笑:“上次拒绝你父亲借贷——”
“他又东山再起,非常活跃,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他每天傍晚都会同子茵他们谈上三分钟电话。”
“是吗,那多好。”
子盈看着张玉芳细心地服侍老太太们,女佣在一边帮忙,地库音响设备播放着一首时代曲。歌手轻轻唱道:“我曾为你许下诺言,不知何时能实现,想起她那小小的心灵,希望只有那一点点……”
靡靡之音,小城风味,子盈又笑了。
忽然子照走下来说:“姐姐,门外有人找你。”
“谁知道我在这里。”
“他说他叫郭大哥。”
子盈立刻跑上去。
“你怎么来了?”
郭印南站在门口微微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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