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
珊瑚过来含笑道:"清流,先把太太安顿下来。"
清流连忙道歉,推着刘太太进舱房。
一进门便看到一大盘雪白的鲜花,香气扑鼻,看了开心。
船微微震dàng下下,不小心还真的不会发觉,启航了。
清流苦笑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向往旅游。"
"嘘,当心太太听见。"
"实在太奔波了。"
刘太太坐在轮椅里,一声不响,头上缚着丝巾,脸上架着太阳眼镜,也看不出有什么表qíng。
珊瑚赔笑道:"太太,可要打中觉?"
没有回答。
清流说:"打开露台去看风景好吗?"
珊瑚说:"你到餐厅去看看今晚吃些什么。"
清流把轮椅推到露台边,走出舱房,迎面碰见一个人。
"清流,你回来了。"语气惊喜。
清流停睛一看,笑笑,"马少爷,你好。"
"巴黎之游可愉快?"
"忙得不可开jiāo,走马看花。"
"可是听说——"
"我有工作在身,请让路。"
把他当挡路的恶人。
"今天晚上可方便出来?"
"再说吧。"
清流低头走开,忍不住再转头看他,这马星南简直不像个真人,只见他穿著大花衬衫,白裤子,白色掠皮鞋,最难得的还配着一顶白色水手帽。
清流嗤一声笑出来。
在餐厅与领班聊了一会儿,他取出一客美女海伦式炖糖梨子,"请刘太太试一试。"
清流笑着叮嘱:"记得芦笋要蒸不要加牛油。"
领班连忙答应。
然后,胖胖的他忽然笑嘻嘻问:"唐小姐,好事可是近了?"
清流笑而不答,人家也是关心她。
回到舱房,见珊瑚在收拾衣物,刘太太仍然坐在轮椅上,维持那个姿势。
清流蹲下来,帮她脱去鞋子,换上拖鞋。
又笑说:"怎么还没脱下墨镜,我扶你到沙发上坐。"
"珊瑚探头出来问:「下一站又是哪个埠?"
"应该是希腊的雅典。"
"是最后一站吗?"
"我希望是,太太可别说我得福嫌轻。"
停了一站又一站,过了一山又一山,要走到几时去?清流觉得疲倦不堪。
上船至今,她未曾好好睡过一觉。
清流轻轻帮刘太太除下丝巾,拢拢头发,替她按摩肩膀。
然后,替她脱下墨镜。
"我扶你到沙发去。"
伸手到她腋下,要拉起她。
忽然之间,听到珊瑚沉声说:"放下她。"
"什么?"清流抬起头。
"轻轻放下太太。"
清流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得抽出手臂,把刘太太放回轮椅。
她的脸十分贴近刘太太,这时才发觉主人的眼珠凝固,已无生气。
清流颤抖起来,忍不住摸她面孔,肌ròu冰冷。
她没有叫嚷,抬头,看牢珊瑚。
珊瑚异常镇定,"立刻叫医生。"
清流拿起电话,过份紧张,拨了三次都错,全搭到别人房间去。
珊瑚过来接过电话冷静地打到医务所,"医生,请即来九O四三室,是,刘巽仪夫人,我猜她已经昏迷。"
挂上线,珊瑚同清流说:"别动,坐这里。"
过半晌,清流轻轻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珊瑚叹口气,"我不知道。"
"上船之前,还是回到舱房之后,抑或,在飞机上?"
珊瑚说:"她一直坐在轮椅上,谁也不知道几时。"
"天啊。"清流用手掩着面孔。
"医生来后,勿作任何猜测。"
她取起电话,把意外通知老程。
清流发觉自己四肢簌簌发抖,生命竟如此脆弱,今日在,明朝消失,不留痕迹。
医生极快赶到,神色凝重。
检查过后,对二人说:"已无生命迹象,照表面看,很可能是心脏病猝发。"
清流问:"我们该怎幺办?"
"你们同她是什么关系?"
"雇主与伙计。"
"快通知她亲人。"
珊瑚回答:"她没有任何亲人。"
医生一怔。
"我们已经知会她私人医生与律师。"
船长来了。
与医生低语几句,十分客气地与清流商量:"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我们会得处理,不过,希望两位不要张扬,以免影响船上其它旅客的qíng绪。"
清流觉得可以接受,便颔首答允。
船长像是最关心这件事,他松了一口气。
珊瑚却讽刺地说:"放心,刘太太一直是你最好的客人。"
船长只当听不见,转过头去与医生说话。
然后,他去打了一通电话。
片刻有人敲门,一看,原来是任天生,清流正想推搪他,没想到船长说:"不怕,是我请任君来。"
任天生走到刘太太面前,凝视一会儿,坐下,握着双手不动,然后对清流说:"请不要张扬。"
珊瑚实在忍不住,"我们不会对牢扩声机喊。"
"我去通知希腊警方派直升机来。"
清流忽然说:"不,这不是她的旨意,请稍等,律师会同你们联络。"
刚好这个时候,电话来了。
最奇突的是,接过电话的不是船长,而是任天生。
"欧阳律师,是,此事由我负责,我是甚幺人?"他抬起头来看了清流一眼,很清晰地回答:"我是船主。"
清流张大了嘴。
珊瑚的眼光更疑惑,看向清流,似问:你可知道此事?清流郑重摇头:真的不知。
一天两个意外,一大一小,她已经麻木。
清流走到露台,不由自主地说:"太太,我们去吸一下新鲜空气。"
珊瑚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清流抬起头来茫然问:"怎幺办?"
"太太一定有所安排。"
是,她一直是个非常jīng密的人。
珊瑚说:"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半晌,任天生出来,"两位,请过来一下。"
他待两位女士坐下,才不徐不疾地说:"欧阳律师说,刘夫人遗体可在雅典火化。"
清流点头。
"他与刘宅管家程瑞将即时出发与你们会合。"
清流又机械化地颔首。
他咳嗽一声,"我们可以将刘太太挪一挪。"
珊瑚这时说:"不必,我们不怕,让她在自己房里休息比较好。"
任天生看着清流。
清流答:"我同意。"
他又清清喉咙,"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清流却说:"我已经累了,言多必失。"
珊瑚忽然家长式地挥挥手,"有话明天再说吧。"
清流靠在chuáng上睡着,朦胧间听见任天生派人送食物来,珊瑚与他说了几句。
过片刻,又听见马星南来找。
珊瑚告诉他:"都休息了。"
"刘太太呢?"
"也睡了。"
清流耳朵醒着,只觉得滑稽,她牵了牵嘴角,落下泪来。
半夜醒来,发觉珊瑚在看电视。
她问:"你不累?"
"跟太太那么多年,练了出来,并不是特别疲倦。"
"你真忠心。"
"这是缘份。"
电视正播新闻片,地球不知哪个角落天灾人祸,新闻报告员的声音却不温不火,十分冷静。
清流用手揉一揉脸,"旅程结束了。"
珊瑚讶异地抬起头来,"是吗,你认为如此?"
"一到岸,我们就各散东西,如果你不嫌弃,珊瑚,我希望与你做一个朋友,保持联络。"
"唐小姐,你有一颗好心。"
清流微笑,"一听这非份要求,即时与我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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