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事,”祖斐说,“chuáng底下放鸢子。”
“哎,大告而不妙,他同妻子分居了。”
“这有什么稀奇,照统计,每十对夫妻之中,有三对离婚。”
“他在我这里,想见见你。”沈培声音中带些无奈。
“我不打算出来,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见不到你不肯走,已经在这里蹲了好些时候。”
可怜的沈培。
“叫你那位大男人轰走他。”
“他同qíng他。”
“那我爱莫能助。”
“没有商量余地?”
“不可能。”
“一是一二是二?”
“沈培,”祖斐叹口气,“这gān前度刘郎随意呼召,我们有三千毫毛也应付不了。”
沈培啼笑皆非,偏偏祖斐说的又全是事实,换了是她,她也不能出来。
沈培仍怀一丝希望,“你qíng愿去探讨美丽新世界?”
“是。”
“但你不知那里有什么。”
“无论是什么,肯定比吃回头糙jīng彩得多。”
沈培吃惊,以往她好友祖斐在感qíng路途上可说是个优柔寡断的弱者,任由男方摆布。士别三日,她表现忽然qiáng硬起来。
什么缘故?
“沈培,你就说找不到我好了。”
“好的。”
“我代他道歉,沈培,祝志新是一个只看得见自身需要的人。”
“这是大多数人的缺点。”
“沈培,你就看得到朋友的需要。”
沈培笑起来,“那愚夫妇就想个法子打发他走吧。”
她俩挂掉电话。第六章
祝志新的确离开了沈培处,他没有理由再赖在别人家里,走到马路上兜个圈,无处可去,忽然想起祖斐种种好处来,虽然十之八九是出为他的优点激发了祖斐最善良的一面,但他的妻就感受不到这种魅力,所以在他心目中,方祖斐还是难能可贵的。
她一直与他维持着朋友的关系,是不是余qíng未了?
祝志新决定在这个失意的晚上把真相弄清楚。
趁大厦管理员不注意,他混了进去。
站在祖斐门前,使劲按起门铃来。
祖斐在防盗镜前一看,发觉是这位先生,倒不是害怕、惊愕、厌恶,而是不能置信这些日子以来,居然还高估了他。
祖斐十分羞愧,人家生命中的男人,尽管qíng义已逝,都还能堂堂皇皇拿出来见人,独是她,净与长不大的异xing打jiāo道,若说她不必负上一点责任,连她都不相信。
祝志新每隔十分钟按一次铃,他知道她在里头,刚才沈培才与她通过电话。
他一定把他那段不愉快婚姻的所有细节告诉她,她一向有双好耳朵。
祖斐冷静地想,不能报告警察,总得为自己留个面子,当然也不能开门,后患无穷。
祝志新显然有三分酒意,站在门外不肯走,她唯有假装不在家。
一男一女,分别在门外门内对峙。
祖斐双臂抱在胸前,嘲笑自己:怎么同这样的人订的婚,祝志新同长臂猿好像只差一个染色体。
她长长叹息一声。
足足耗了一个小时,大约是邻居不胜其扰,通知管理处,门房上来gān涉,费了点唇舌,把他请走。
祖斐苦恼地松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拉开门,发觉门角一堆烟蒂,昨夜由祝志新留在那里,祖斐叫女佣清理掉,总得有人有公德心。
酒醒了他就不会再来。
一个人在不得意的时候,自bào自弃,所作所为,总有丁点怪诞。
清醒后也许他会比谁都后悔。
是什么缘故呢?多年前祝某上来按铃,也曾使祖斐觉得快意,难道人的分子也随时间不住改变,是以过去的温柔与尊重会得消失无踪,而重新排列的原子又对另一人发生兴趣?
这种现象,俗称变心。
祖斐变了心。
她甚至不想与祝志新多说一句,她根本不记得他们之间的往事,那已是玄武纪时代的历史。
祖斐不相信她可以做得那么残酷、决绝、英明。
会不会是终于长大了?
为这个转变,祖斐怅惘良久良久。
女佣上来的时候,祖斐吩咐她以后多做素食。靳怀刚对她的影响不是不大的,她愿意模仿他的生活习惯,在她眼中,怀刚总要比普通人略胜一筹。
他虽然没有作出任何应允,但届时他一定会有所表示。
祖斐希望两全其美,他可以说服程作则教授让一个外人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只要怀刚开口,她愿意追随他。
祖斐“嗤”一声笑出来,真是难得的,qíng怀居然回到十年前去。
沈培在中午时分上来看她,顺便陪她吃饭。
一进门便问:“有消息没有?”
“哪一类消息?”
“旧的已去,新的可来?”
祖斐犹疑,不知说还是不说。
沈培观其气色早已猜到,“他出来了是不是?”
祖斐索xing说:“我借了一把鬼斧,劈开石头,他便跳了出来。”
沈培啼笑皆非,“我看你还是快快上班吧,免得思路如野马脱缰闯出祸来。”
祖斐喝着咖啡,低头沉思不语。
“下次再要我陪你疯,尽管说出来,我乐意奉陪。”
祖斐赔笑。
门铃响,祖斐一怔,不晓得靳怀刚可打算见她的朋友。
沈培是个机灵万分的人,立刻转过头去,预知有好戏上场。
她没有失望。
进来的正是靳怀刚。
祖斐只得循例为沈培介绍,却发觉沈培瞪大眼睛看着来客有一刹那失神,她随即恢复平常神采,与他握手,祖斐暗暗纳罕。
怀刚落落大方,与沈培客套熟络地应酬起来。
祖斐很放心,怀刚是位保证不会失礼的男伴。
他们说到花,沈培问:“靳先生在什么地方找到名种?”
怀刚笑,“我喜欢园艺。”
“我们都没有见过这些奇特品种。”
“那是因为空气受到污染,种植比较困难。”
“那株像铃兰似的叫什么?”
“天使的铃铛。”
“这盆呢。”
“天使的星。”
祖斐心中有数,这一系列白花,都属于天使。
“靳先生,你到底来自哪一个国家?”
“祖斐没同你说吗?”
“啊?那一定是她没告诉我。”
沈培以熟卖熟,稍越礼貌雷池,努力寻根问底。
“猜一猜。”
“提供些暗示。”
祖斐也太想知道,是以没有替怀刚解围。
“那里花卉遍地,空气清新,人们喜欢午睡。”
祖斐不相信在这种qíng况下科学还可以那么进步。
“男女平等,热爱和平,友善可亲。”
祖斐又想,是吗,有那么好吗,没有夸张?他们并不见得对她怎么好。
沈培用心听,“我知道了,是-里岛。”
“不。”怀刚微笑。
“这种世外桃源为数不多,若不是大溪地,就是东加群岛。”
祖斐知道不是,但不去扫沈培的兴。
“下次再猜。”
“有没有更多提示?”
“不成问题。”
沈培总算转过头来,“祖斐,我想请你们吃饭。”
怀刚笑:“今天不行,我的教授今天请客。”
祖斐一怔,难道程作则回心转意了?
“那么周未,靳先生一定要赏面。”
“好的。”他站起来,“祖斐,我晚上来接你。”
祖斐并无机会发表意见,但是她没有异议,以后都不会有。
靳怀刚甫出门,沈培立刻说:“唉呀,竟被你找到了他。”语气中约有十个惊叹号。
祖斐微笑,沈培的学识修养都为好奇淹没,她对姐妹淘伴的过分关怀竟与老式女子无异。
“难怪你为他着迷。”
“着迷?”
祖斐摸摸面孔,“我着了迷吗?”
“当然你有。”
也许沈培说很对,旁观者清,祖斐沉默。
“那样人物的确少有,是,你的确可以叫祝志新及郑博文到津巴布韦去,太叫人艳羡了。祖斐,我佩服你的眼光。”
祖斐见她赞不绝口,不禁说:“你只与他相处二十分钟,也许不应以貌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