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五味杂陈,慢慢说:“一直是我的错,是我眼高于顶,不该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曾经以为,在这个宫里,即便是所有人都厌弃我,都鄙夷我,只要还有一人肯信我,护我,怜我,都值得我忍下去,坚持下去……”她苦苦地一笑,目光缓缓望向夜飒,又是一叹:“可终究一切都不得长久,我看着你娶妻纳妃,我看着你后宫三千,我看着你儿女满堂,却什么都做不成,夜飒,我真的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朝颜从来没有这么平静地和夜飒说过话,可能真的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了。现实如此残酷,一点一点斩断从前的所有过往,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两人彼此都明白不光已经回不到从前,甚至也无法继续粉饰太平,继续伪装了。他们都是如此倔qiáng而骄傲的人,依旧不肯妥协,不肯退让,不肯改变。他们之间,注定是一盘疮痍满目的死局。
烛火下,她的笑有些悲凉,“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qíng看开之后,从前拼命想得到的,就再也不想要了。”
夜飒始终看着她,眼底却有一种奇异的宁静,他笑了笑,“可能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反正我也从没奢望过你会真的爱我,如今你恨我至此,这样也好。”他慢慢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将最后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这样也好。”
黑暗里,一阵诡异的安静。
直到夜飒问:“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最后你坦诚回答我一句,皇长子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gān系?”
她仿佛就等着他问这句话,“若我说是呢?”
黑暗中看不清夜飒的神qíng,只听他停了一会,才道:“若真的是,朕也无话可说,从前允诺过你,无论你做错什么,朕都不会再追究。如今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只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说得不轻不重,朝颜心中明白,是他终于肯放手了。
四德匆匆在外面敲了敲门框,“皇上,麒麟殿那边派人来传话,贵嫔娘娘今晚有些不适。”
夜飒点点头便站起身,朝颜上前送他,为他理了衣襟扣子,才柔声道:“去吧。”
他一直定定低头凝视着她的脸,仿佛是最后的告别。半晌,猛地伸臂一把抱住她。
“阿嫣,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他开口,却声音哽咽,yù诉已忘言。
朝颜不说话,只是僵硬着身体任他将自己拥在怀中。这一世,木已成舟。她等了这样久的挽留,却是在这曲终人散的时候。
“时辰不早了,皇上。”四德再次催促。
夜飒终于松开手,朝颜像从前一样为他轻轻抚平衣袍间的褶皱,然后目送他离去。彼此心里也终于明白,有一种在他们之间缠绕了多年的东西,就在今夜,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了。她已是无比自私的女子,若爱,也只能爱自己。
一辈子便是这样,终究是死了心,悲凉,而理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时辰不早了,皇上。”四德再次催促。
夜飒终于松开手,朝颜像从前一样为他轻轻抚平衣袍间的褶皱,然后目送他离去。彼此心里也终于明白,有一种在他们之间缠绕了多年的东西,就在今夜,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了。她已是无比自私的女子,若爱,也只能爱自己。
一辈子便是这样,终究是死了心,悲凉,而理智。
“他明明一早就察觉出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昭阳殿的偏殿里仅掌了一盏微弱的烛光,朝颜匆匆看完宇文晋磊从边疆送回的密信,舒展的眉心渐渐蹙紧。
串珠跪在地上,低头轻声回道:“王爷只说这样也是为娘娘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的xing子,不bī到绝路,您是不会拿出真xingqíng。”
心思被人轻易揣摩透彻,朝颜恼怒之下已然气极。串珠不作正面回答,只说:“奴婢以为,眼下还不是生气的时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打算,才是娘娘应该担心的。”
就在半个月前,夜飒下旨礼聘丞相杜暹长女为新后,再令掖庭以肃清楚氏余孽的名义逐一清查朝颜从前暗中培植的势力。
册封新后的诏书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钦天监择了最好的huáng道吉日,册封大典定在了腊月初九,新后入主中宫,从此将再不是九嫔之首的朝颜一枝独秀;后宫这样大的一番动静,前朝之中,则下旨调令边塞驻军统帅,命朔边节度使、封地的藩王返京朝拜新后,明眼人一看便知,明面上是要众臣回朝参拜新后,实则是夜飒分化东平王府兵权的计划已经开始了第一步。
朝颜攥紧了手中宇文晋磊的亲笔密信,上面字字清楚,再思及现下形势,心中已如油火煎熬,事到如今,她已被一步步bī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也不得不明白,这一生,再如何犹疑不决,终究没有两全。不成功,便只能成仁。
心是从来未有过的乱,她的双手一分一分攥紧,谁又会知道,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腊月将至,宫中上下变得格外忙碌,一则册封新后的日子将至,二则,各地节度使、藩王亲贵也都陆续回朝朝奉。
未央宫,一gān武将俯首待命。虎贲中郎将道:“臣已奉皇上旨意布置沿路军防,届时若东平王胆敢有任何谋逆之举,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必逞天罗地网之势生擒此人。”
夜飒眯起眼睛,目光仍停驻在眼前奏折上,过了一阵方道:“直接取此人首级回来复命,到时公文抄写上bào疾亡故即可。”
底下几人遽然一惊,却也不敢迟疑当即俯身领命。剩下四德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这件事到底楚昭仪牵涉其中,太后说,届时如何处置她再不会gān涉,让皇上自己斟酌。”
夜飒只是望着从窗格外洒进来的细碎阳光,好半天才淡淡地道:“褫夺封号,幽禁昭阳殿。”
四德会意退下前去建章宫复命,这边才一出去,那头麒麟殿的宫女进来道:“皇上,贵嫔娘娘今日jīng神好了很多,请皇上过去用午膳。”
今日本是茉岚的生辰,等夜飒到麒麟殿时,已经过了午时。茉岚在宫女的搀扶下亲自迎了出来接驾,她久病多日一直卧chuáng不起,今天因是生辰的缘故特意让宫女妆扮的一番,jīng神也出奇得好。
夜飒扶起她,有些诧异地定定打量了她几眼,竟见她未施脂粉的面颊上竟然还有一抹红晕,不由暗吃了一惊,他想起前几日御医曾说茉岚已经病入膏肓,大限兴许也就在这几日,除非是回光返照。难道现在就是——
心中这般想,夜飒脸上倒仍是寻常语气:“前朝有些事耽搁了一会,以至现在才来。”
茉岚眼底恍惚还是笑意,却答非所问地道:“皇上总算来了,臣妾刚刚都以为快等不到你了。”
她近来病得神智恍惚,常说些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夜飒也并不为异,自由她挽着手臂二人一道去了暖阁用膳。桌上早摆了几样jīng致的菜肴,白玉酒盏里的宫廷御酒梨花白泛着醉人的酒香,这些无不是按着他的喜好置办。
午后四处格外静谧,二人一道坐下饮了几杯酒,偶然说笑两句,茉岚不胜酒力,几杯下腹脸上已然染上红霞,目光却是格外温柔,凝视着夜飒问:“皇上,你可记得臣妾跟了你几年?”
夜飒想了想,道:“五年。”
她笑,垂下眼眸,伸手为他斟满酒,“是啊,五年,比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长久,哪怕是她。”说完就自顾自饮了一杯,夜飒见了道:“你还生着病,不宜饮酒。”
茉岚失笑,又重重地咳了几声,轻喘着道:“喝不喝都一样,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
夜飒伸手按住她还yù斟酒的手,“朕知道你心里委屈,朕会好好补偿你,下个月等朕了眼下这桩事,就晋你昭仪位份好不好?”
“不好。”茉岚摇头,缓缓抽出被他按住的手,“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位份。”
她的一双眼睛里,此时除了泪水,还有揉碎了的悲凉与绝望。可夜飒看不明白,他呆呆望着茉岚,似懂非懂。
茉岚又饮了一大口酒,带着醉态慢慢哭道:“我晓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这些年即便高居贵嫔也时刻谦逊待人,不敢有任何骄纵忘xing。哪怕是我比你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爱你,可到最后,得来的却是孩子被人害死,他的父亲还要一意包庇真凶!我不服,实在不服!”
夜飒瞬间已经沉了脸,眼光骤冷,“莲贵嫔,你如今愈发放肆了!”
茉岚心中的痛楚发泄不出来,此时反倒呵呵笑起,“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服气么?你是皇上,后宫三千本没有错,你可以喜欢任何女人,哪怕娇纵如废后,至少废后待你是真心。可只有她不配,她不配你这么待她!”她的身体慢慢无力地滑座在地上,看着上方那人充血的眼睛瞪着她,“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让太后反对,朝臣反对,全天下的人反对,是不是到了最后,你连自己的命也肯败在她手里?既然如此,还不如索xing让你陪我一起,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将你从我这里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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