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裴嗣宇派人来灭口?为了上午的事?但他排除了这个想法,这样一来太明显了,以他的平素做派,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绝不会做的这样明显。更何况,这事只有谢聪和梅翰林知道,他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来除掉司恬,事已至此,这样做已经于事无补,毫无益处,而且灭口一事落到梅翰林耳中,反而对他印象更加不好。
那会是谁?对棋社如此熟悉,还知道她住在这个房间。
一会工夫,侍卫又从王府里调派了十个暗卫过来,他这才放心打算回去。
起身的一刻,他无意碰了一把扶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包扎在手掌上的白布渗出了血红。
她看在眼里,觉得眼眶很涩,似乎,她欠他的,总是旧的没还完,又来新的。
他侧目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好好休息养伤,我调了暗卫过来,你放心。”
她点点头。
他站在门边,突然回过身来:“你还记得兰周山上遇险的那一天吗?”
她心里一紧,低声道:“记得。”
他慢慢说道:“当时我一直不知道为何要听他的话,放了他。”
她心跳起来。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明白了。”说完,他转身离去。
一颗眼泪,忍了很久,瞬时从她眼角滑落。
他回到王府,路过许氏的院子,远远看见她的卧房还亮着灯,他停了片刻,走了过去。
许氏还没睡,见到他猛然一愣,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惊道:“王爷,你怎么了?”
他坐下来,神色有点疲倦。
“去拿些粥来。”
许氏忙吩咐丫头去备粥。
她蹲在他的面前,眼泪潸然而下,不敢哭出声,捧着他的手低声抽泣着:“王爷,你伤的重不重?”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重不重,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猛然抬头,面色苍白。
“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
“王爷,妾身不明白。”
“你这么晚还没睡,不就是等一个消息吗,等来的不是你想要的,心里难受的睡不着吧?”他低声说着,竟是从没有过的温柔。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若是有人想刺杀本王,必定不会只派一个刺客。而这个人,显然不是针对本王,只针对她。只想杀了她。”
“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误会是妾身去刺杀司恬。”
他冷冷看着她:“本王没说是她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司恬?”
她的手指轻抖,说不出话来。
他叹了口气:“阿岚,你总是将自己的境遇越弄越糟。”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王爷, 你冤枉了妾身,应该是裴世子恣意报复她,和妾身无关,真的。”
他冷冷一笑:“原来连裴世子在棋社发生的事,你都知道的很清楚?”
她惊惧的闭口,眼泪更多,却再不敢多说一句,他太聪明,在他面前,越说越错。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叹道:“阿岚,你当年的掉包算是救过我一命,所以我一直不去追究陈妃的死。可是,你太傻了,将来新的王妃进门,你还是侧妃。陈妃好歹是你的表姐,还会顾着你几分,可是你却容不下她,想和她争。我容你一次,不能容你第二次,因为,司恬不是陈妃。若是再让我看见一次这样的事,就不是将你送回信州云霄庵这么简单了。”
她急忙抱着他的腿,哭道:“王爷,王爷,妾身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求王爷不要将妾身送到云霄庵。”
他站起身来:“你好好的想想自己的罪孽,给陈妃念念经文吧。”
他非常疲倦,手也很痛。步出她的院子,他暗暗后怕,若不是他今夜恰好去了棋社,那么她……他不敢想下去,剑刺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一些。
翌日天色一晚,他再次悄然来到棋社,因为很关心她的伤怎样。棋社里留下的暗卫见到他,上前低声道:“王爷,商将军刚才来了。”
他一怔,商雨来作什么?是知道她受伤了来看望她?
他站在回廊下,五步开外,她的房间亮着灯。他站在那里,犹豫要不要进去。让商雨知道他来看望她,是否合适?
司恬坐在太师椅上,而商雨弯腰撑着椅子扶手,将她圈在里面“bī问”:“你到底是怎么伤的?”他今夜过来看她,竟然发现她受了伤,他又担忧又着急,问她,她却什么都答不清楚,是谁做的,为什么,统统不知道,他急了,险些立刻去找裴云旷。
她看着他浓黑的剑眉拧在一起,眼睛咄咄bī人的冒着火星,只好忍着痛说:“大夫看过了,没伤着骨头,没事。”
他心疼不已,她这样柔弱,他觉得便是被绣花针扎一下仿佛都是天大的事。他暗自懊恼不该怀着侥幸之心将她放在裴云旷身边。他本以为以他现在的身份,裴云旷身边会更安全一些,但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是不是那人行刺王爷,你替他挡了?”他本是无心之问,却在她的心里引起了别样的触动。是他为她挡了剑。
她连忙摇头,低声道:“不是。”
他还是觉得不 信,提高了声调道:“那我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去问了,王爷自然会追查。”
他深吸一口气,蹲□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慎重的说道:“司恬,你不要在跟在他身边了,你回兰周山吧,或是回信州和母亲一起。你等我,等我一年,我带你走。”他的眼睛真诚纯粹,深邃深qíng,脉脉的缠住她的视线。
裴云旷猛地一怔,脚步似有千斤,进不得,退不得,定在那里。
“你胡说什么。”司恬的声音低不可闻,他也太直接了些,说的话让人脸热。她并未答应他什么,他已经想到那么远,还要带她走,仿佛她已经是他的人。她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
“我说的很认真。你有了危险,我怎能袖手旁观,不行,你不能再做什么朱雀。我去对师父说。”
她忙道:“我欠了王爷很多人qíng,我不能此刻离开,我也答应了师父。做人总不能言而无信。”白白拿人银两,误人时间,她自问做不到。
他一字一顿道:“你欠的一切,我来替你还。”
她怔然无语,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又道:“司恬,我会让七叔向你母亲提亲。”
她脸色红如胭脂,急道:“不要。”
他微微笑道:“休想和不要,都是一个意思,你就从了我吧。”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揶揄,眼眸亮亮的盯着她,仿佛她已是自己人,可以放肆的看。
她越发的脸红,这人,说话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惊诧:“你住我那里吧。谢聪不在这里,我不放心。”
“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受了伤,不能乱动。”匆忙之中,她说不出合适的理由,但她知道,住到他那里,肯定不合适。
“没事,我抱你走。”
她急了,忙道:“不要胡来。”
他笑着将她打横一抱,她肩头有伤,胳臂使不出力气来反抗,其实,她反抗也是螳臂当车。
她又羞又急,她知道门外的庭院里角落里都有暗卫,这要是被他们看见,自己和他就再也说不清了。
“商雨,商雨。”她急了,大师兄也不叫了,直呼大名。
他听见她叫他名字,更高兴了些,看着她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不错。你放心,我会派人对师父和王爷说。”
他抱着她到了门边,一脚勾开了门。
回廊下灯光黯淡,站了一个人,月色似水,人淡如画。
景 慕
三人相对的这一刻,似是一个幻境。庭院里月华清幽,空气寒冽,若有若无的梅香淡淡漂浮。
裴云旷看着商雨,和他怀里的司恬,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气流在心肺间奔涌。他决没想到商雨会对她也有这样的一份隐qíng。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为何她的生日商雨会送了礼物回来。他的手指握在一起,却又放开。院子里有暗卫守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在下人面前失控。
他紧抿薄唇,目光无法从商雨的胳臂上挪动半寸。他还未抱过的女子,被商雨托在手臂上,象是一朵温美的睡莲。
司恬从震惊中醒悟过来,飞快地从商雨胳臂上跳下来。目光,无处可放,心绪百转千回的绞成一团,乱的几乎不能呼吸。怎么会有这样难堪尴尬的一幕,她恨不能找个地fèng遁去,不去面对此qíng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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