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涵弹掉肩上的花瓣,谦谦有礼地问:“我可以唤你清浅麽?”
这叫都叫了,还问不就如同放屁还除裤麽?
我眼神随着他弹下的花瓣飘到地上:“随公子意,不过我习惯被叫做浅儿。”
他一脸云淡风轻:“久了就习惯了。”
习惯你个死人状元骨头。
风势愈大了。
我不明白范天涵为何还不进厅里去,他就一直陪着我gāngān地在庭院里站着。我尴尬至极只得又抡起锄头挖坑。
他也不帮忙,倚着树,凉凉地弹着飘落到肩上的花瓣,弹完了左肩弹右肩,花瓣还是秋风chuī又落。
宝儿这尊救苦救难的菩萨,从来都是踏着鼓点来的,这次也不例外,她蹦蹦跳跳地大呼小叫:“小姐小姐,风这么大,你还种树啊?”
……
菩萨眼神儿不好。
我磨着牙小声纠正她:“我在葬花。”
宝儿疑惑地看看我,再看看我挖出来的坑,正色道:“小姐,你这坑绝对可以埋人。”
我发誓,我看到了范天涵在笑,笑得促狭。
我笑吟吟地示意宝儿看向树下:“宝儿,还记得你的恩公吗?”
宝儿曾赖着师傅要他教一招半式,师傅被缠得没法,最终创了一招“黑熊上树”教给宝儿,具体步骤是:快速奔跑冲向敌人,熊抱夹住,压倒。这招是因材施教地为宝儿创的,淋漓尽致地利用了她身材上的优势。可惜这么有杀伤力的招式被宝儿演变成一个毫无杀气的快乐招呼,她学成后只要遇到她喜欢的人,让她兴奋的事,她就会不顾一切冲向对方,宝儿上树!
宝儿先是愣愣地看着树下的范天涵,眨眨眼,后提起裙摆,迈开步子,仰头大吼一声“恩公!”……冲!夹!压!这长串的动作皆在弹指间完成。难怪师傅说若能点通宝儿,她将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可惜就可惜在点不通,横点竖点她都是实心的,通不了。
我杵着锄头在这厢幸福地看着宝儿把新科武状元压在树gān上动弹不得,满心满眼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我有存稿,更得当然勤……存稿没用完前日更或者隔日更!
刺绣
葬完花,四姨娘领着我在房里刺绣,我对这个行为甚是不解,范天涵和爹端端坐在大厅里客套,哪能感应得到我在闺房里刺绣?但长辈们的想法往往都是匪夷所思的,我倒是因此而免于陪着客人吃茶的苦差事,也就乐得轻松。
不过瞧着在四姨娘手里轻舞飞扬着的绣花针,再瞧瞧我手上要么和线缠一块儿,要么扎得我唉唉叫的针,实在是让人气馁。幸好我生来善于发掘自己的优势,我自顾思忖着,若是针上学四川唐门喂上毒,我肯定能使得比四姨娘好,这叫术业有专攻。
人生中很多事都是这样的,你以为穷途末路了,转个弯换个念头竟也是柳暗花明,这道理我悟得比别人都早,我聪慧。
“浅儿,宝儿怎么回事?”四姨娘总算是忍不住了,停下手里的针问道。
我瞧一眼从庭院回来就坐在凳子上冥思苦想的宝儿,心里头一阵难过,可怜宝儿那蚂蚁般简单的脑袋要思索这么复杂的事,太难为她了。
“没事,她在思索人生。”我对四姨娘笑笑,企图让她宽心。
她狐疑地打量着宝儿,道:“她这又哭又笑的模样,真的没事吗?当年我爹被我大哥气到癫狂之初也是如此这般的征兆。”
我试探地叫了两句宝儿,都得不到她的答应,于是我也惴惴不安了。
到了午膳时候,宝儿终归是天人jiāo战完毕了,她小手握成拳,泪眼汪汪看着我,眼神真挚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小姐,我愿意忍痛把范公子让给你!”
这出舍己为人的戏宝儿唱得悲壮感人,我也不忍扫了她的兴,只得做出感激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宝儿,小姐我不会忘了你这份qíng的。”
四姨娘在旁一脸纳闷地喃喃自语:“这范公子怎么就成宝儿让出来的了?”
爹爹盛qíng地把范天涵留下来用午膳,爹爹的盛qíng领教过的人都晓得,跟刀架脖子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自然是得上桌作陪的,当我携宝儿步入大厅时,范天涵本已迎上来的脚步在看到宝儿后顿了一顿,后缓慢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心有余悸?我自是谅解的。
我们府里吃饭的阵仗向来是很大的,九个姨娘团团坐住,三个女人一台戏,也就是说饭桌上有三台戏同时开演,锣鼓喧天自然是不在话下。
我与范天涵邻座,他言辞并不多,对谁都仅是有问有答而已,不过应付九个好奇的女人也足够让他一顿饭下来吃不到几口。
用完膳,爹和姨娘们一致认为我该带上范天涵四处参观,而且去我的闺房坐坐,熟悉一下彼此。王胖子在说熟悉一下彼此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的□光芒激得我差点弑父。面对这么一群无视礼数且敢于与封建礼教做斗争的先进长辈们,我常常是抑不住内心的悲怆之qíng的。
我与范天涵被赶鸭子似的赶入房内,入门就见到我与四姨娘的刺绣趾高气扬地摆放着。我内心一阵哀嚎,我可以理解他们想留下刺绣来显示我的多才多艺,但我着实理解不了为什么不留下四姨娘的就好,再不济留下我的那幅就好,何必都留下,用一幅的巧夺天工来衬托另一幅的惨不忍睹?
而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认四姨娘的刺绣为我的时,范天涵却已发问了:“苏诗是何人?”
我凑过去,四姨娘的刺绣上清楚绣着两个字——苏诗。哎,她自从帮我爹管起了帐后,便养成了什么东西都要签名落款的毛病。
范天涵还巴巴地等着我回答他,我也只能打消冒认的念头,老实道:“苏诗是我四姨娘的闺名。”
他点点头,“她绣得可是苏绣?”
我愣一愣,“她姓苏,绣的想必就是苏绣。”我斟酌着奇怪,忍不住又小声嘀咕,“那我姓王,绣的莫非要叫王绣?”
范天涵脸上的笑僵了一僵,探过身来看我一直挡着的刺绣:“你绣的可是鸳鸯?”
我无语以对,苍天为何总要与我作对?
自我学刺绣以来,四姨娘就对我使针的水平感到不可思议,实在无奈之下她对我的要求是只要学会绣鸳鸯就好,我就一直一直地绣着鸳鸯。直到某次,四姨娘突然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浅儿,你绣的不像鸳鸯,倒像水鸭,不过也好,鸳鸯太俗气了,人人都绣鸳鸯,我们浅儿这么独特,以后就绣水鸭好了。
从此后我便只绣水鸭,我脱俗。
我深深地望入范天涵的眸子:“不是,是水鸭。”
许是我的庄严肃穆感染了他,他也只是认真地点点头,客套地夸了两句:“有水鸭的生动,鸳鸯的灵气。”
不愧为状元,如此无耻之话都讲得出来,着实值得顶礼膜拜。
简短的对话过后,我gāngān站着,不知道如何招呼他,幸好他也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自己倒着茶水还招呼我:“你喝茶麽?”
我勾了把凳子坐下,“不了,公子自便。”
这话自然是废话,他自便得不得了。
他喝了口茶,“我都唤你清浅了,你再叫公子岂不生疏?”
我只得顺藤摸瓜道:“那……那我唤公子……天涵?”
捏着嗓子装娇羞实在不是我的qiáng项,讲完自己牙齿都酸得摇摇yù坠。
他倒是满意得很,颔首微笑。
“小姐,你让我买的小笼包。”厨子阿刀人向来未到声先到。
范天涵蹙着眉看着阿刀,冷起声音:“你这样随意出入小姐闺房的行为恐怕不适吧?”
我看着为了避嫌而大敞着的房门,他让阿刀往哪敲门?
阿刀不安地站着,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我我不是……”
我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出去吧,小笼包放着就好。”
阿刀忙领命逃了出去。
小笼包热腾腾地在桌子上散着热气,范天涵的脸在热气下yīn沉沉地黑着。我看看他,再看看小笼包,客气道:“范公……咳……天、天涵,我见你午膳时吃的不多,便差人去买了小笼包,不如试试看味道如何?”
审时度势是我的本领之一,这小笼包本是我差人买来哄沉浸在失恋的凄美中的宝儿,但此时一笼小笼包能拯救阿刀,宝儿知道了也会含笑的。
范天涵的脸色果然缓了下来,“你果然蕙质兰心。”
我心虚地笑笑,“趁热吃。”
他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我嘴边,我吓了一跳,发shexing挥开,筷子打在窗户上,在木头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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