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罢。”太后抬了抬手。
“谢太后。”
我起身待命。
这太后也不出声,细细地打量着我,我淡然地迎视她的目光,心下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这太后是个传奇人物,传说她为先皇产下五个皇子一个皇女。那公主长得仙女一般,而五个皇子中前四个个个气宇轩昂俊美非凡,而到了这第五个,大概是遇到了瓶颈,生得獐眉鼠目猥琐不堪,但她向来最疼爱这丑孩子,也偏偏是这丑孩子登上了帝座。可谓先见之明之丑男也有出头天。
良久,太后才缓缓道:“哀家听闻家中父亲有九个姨娘?”
我恭敬回道:“是。”
莫非我爹讨太多妻妾还能惹怒太后,那麻烦赶快把他抓去关。
她又道:“那么想必你也不是甚心胸狭隘之女子。”
我谦虚道:“太后厚爱。”
我只觉一股yīn冷窜上脊骨,此qíng此景,我自幼不多不少历经九次。回回我爹对我道,浅儿,爹知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次日他便带回一个新姨娘。
果不然,她接下来微微一笑道:“范将军的此次为朝廷立下大功,哀家与皇上经过商讨,愿与范家结为亲家,新宁公主尚未有婚配,而她亦是十分仰慕范将军为人……”
我望着她红唇一张一合,算是明白了,范天涵此次立下大功,人气飙升,虽他一派忠心耿耿的模样,但毕竟是外人,指不定哪日脑筋开了窍就带兵造反了。是故最保险之道便是把这外人变为内人,一家人一切好谈。而恰好皇家还有一尚未结亲的新宁公主,新宁公主我略有耳闻,太后的亲生女儿,皇帝的胞姐,美丽温柔娴淑但眼高于顶,故二十三岁高龄还未有婚配。现儿她竟看上了范天涵,那么用她来打发范天涵,即笼络人心又解决一老姑娘,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范夫人以为如何?”
我望了一眼范天涵,他亦是灼灼地将我望着。
太后又道:“哀家知范将军与范夫人鹣鲽qíng深,亦知你赶往边疆与范将军同生死共患难。哀家十分钦佩,是故此举并非屈尊降贵的赐婚,是诚心诚意的愿与范结为亲家,尊重你等的意愿,若是不愿,也非抗旨。”
我真的很厌恶鹣鲽qíng深这四个字。
看老太婆这话讲得,我们不bī你,我们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对你有多好,你最好不要不识相。
我在皇恩浩dàng中遨游,一望无际回头无岸。
我再次望向范天涵,他仍是直直地盯着我,面无表qíng。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开口了,他道:“朕见范夫人望着范将军许久,是否想听听他的看法?”
你丑归丑,心思倒是挺细腻。
范天涵此时方开口道:“微臣谢过皇上太后恩典,但此事,臣希望由臣的妻子做决定。”
皮球又到了我脚边,我恨不得一脚踢飞打中他们仨的脸,以三角路线来回反弹。
我心内叹了口气,但还是挤出盈盈笑意道:“皇上太后此举,乃范家人三世修来之福分,民女自然是……”
范天涵脸一沉,打断我道:“臣之妻进门在先,又与臣共过患难,臣绝不忍心令其为妾,而公主身份尊贵,臣又绝不敢令其为妾,是故名分上臣已是万分为难,更何谈以后如何共同生活共处。故微臣斗胆,还请皇上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脸色变了一变,又笑道:“将军多虑,公主xing子温和,绝不难以共处,且她亦表明了她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并不介意委身为妾。”
范天涵坚持道:“微臣不敢。”
太后又道:“既然将军不敢,那么便取两个妻,名分地位同等,无大小之分。”
嫁女儿嫁到她这地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范天涵仍是不卑不亢的四字:“微臣不敢。”
眼见太后已变了脸色,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我只觉脑袋连在颈上摇摇yù坠。
此时丑皇帝悠悠道:“成亲非儿戏,无法即刻做出决定也是人之常qíng,不如你等回去好好商讨商讨再做决定?”
我微微缩了缩脑袋,替范天涵应答道:“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更了,来更了……
明天更,后天也更……
会更比较勤几天……
因为有榜单任务……555555
婆媳
走出宫门,我不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幸得这脑袋还连在脖子上。
范天涵走于我前面,对我不管不顾。
我主动去牵他衣摆,他一拂袖甩开了,我又牵上,他又甩开。
回到将军府,他便一声不吭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而适才回府的途中我们亦是一路沉默不语。他在恼我,我亦在恼他。
我恼他是因其将我置于风口làng尖上进退两难,且我主动示好他还不依不饶;他恼我是怒我的不争,他进府门前仅与我讲了一句话:子云也好,姜溱也罢,而今是公主,莫非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为我争上一争?
我娘争了一世亦没争回我爹,反倒落得个郁郁病死于榻上的下场。我为甚争?我如何争?我又凭甚争?
白然萧副将先行回府已把事qíng告知了姜溱宝儿,此时二人正围着我七嘴八舌问话:
宝儿:“小姐,那皇上太后是否要bī迫你下堂?”
姜溱:“姐姐,范将军如何应答他们的?”
宝儿:“小姐,他们可有刁难你?”
姜溱:“姐姐,为甚皇帝能qiáng迫将军纳妾?”
宝儿:“小姐,抗旨会不会被杀头,会不会诛九族?”
姜溱:“姐姐,何谓诛九族?”
宝儿:“小姐,我算不算九族内的?”
姜溱:“姐姐,那么我算九族麽?”
“小姐……”“姐姐……”
……
那是相当底呱噪。
我挥手道:“尚未定论,容我们好生商议。”
宝儿皱着鼻子道:“依我看那,这太后定是自己夫君讨了三千妻妾,你看她自称哀家,不就是哀吊家里相公讨太多妻妾,是故她定是见不得姑爷对小姐从一而终,妒xing大发,棒打鸳鸯。”
姜溱叹道:“原来如此,这太后真是可怕。”
宝儿那胡说八道的无耻模样,倒也有我几分神韵。
我吓唬道:“你们方才一番言语若是传入了宫里,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宝儿大无畏道:“反正姑爷抗旨后,皇上怪罪起来我们定是难逃一死,怕甚?”
姜溱附和道:“是呀,将军定不会娶那甚公主。”
我讶然,她们竟比我更坚定范天涵与我的那份qíng分,是我当局者迷,亦或是她们旁观者事不关己的美好想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午间,范天涵的娘,宰相夫人派人来唤我去宰相府中用午膳,我稍稍整理了自己,带上从边疆带回的一些土特产,便匆匆去了。
此次是我第三次见范天涵他娘,仍觉得她待我十分礼遇。用完午膳我便陪着她吃茶闲扯,一时也觉得有几分天伦之乐的味道。
只是一盏茶过后,我还在悠悠品着那上好的碧螺chūn,范老夫人却开口问道:“浅儿,我听闻今儿一早皇上太后宣你入宫,可有此事?”
我点头道:“有。”
她又道:“可是为了与范家结亲之事?”
我又点头道:“是。”
“结果如何?”
“相公不允。”我不厚道,但古来婆媳便是一道大难题,我自然得与一切对我不利的行径撇清。
范老夫人呷一口茶道:“这孩子平时温文尔雅,执拗起来却让人万分头疼,想当初他yù娶你时亦是,把他爹气得卧病……”
她顿了一顿掩嘴,现出一付“糟糕,说溜嘴”的俏皮模样。
我被她这付老来俏的模样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好半响才寻回六魄,幽幽道:“娘亲有甚吩咐直说无妨。”
范老夫人想是准备了一大套戏要演与我看,没料到我如此慡快,使她毫无用武之地,一怒之下便重重放下了茶盅,道:“天涵已为你忤逆过他爹,此次非又与他爹起冲突不可。为□者,岂可因妒忌而使父子失和,家不安宁!”
久违的范家人变脸,想必他们真是合家老少都学过川剧。
我无限委曲,若我真拦了,这妒妇的名我也就坦dàngdàng担下了,但我确确实实未置一词,岂能平白安上这么个坦率可爱的骂名,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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