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露语塞,急云放了锅铲,也没看她,直接又回了房里换了套衣服才出了去。
涵万阁是在王府的荷塘上建的个水阁,荷塘岸边又有瀑布自山腰曲折而下,直注至下面荷塘。急云让个内侍带路,后头朱印墨砚提着菜屉子一路过去,只听瀑布水声淙潺,清如泻玉,荷塘里荷花蹁跹,暖风chuī来,十分宜人。水阁里十分宽敞,前后七间三进,左右又各贴五间横厅,面面都是绿窗油幔,趁着窗外绿荷红花,十分清雅。
叶默存站在水阁旁看风景,看到急云带了菜过来,满眼期待,李熙穿着宽松的长袍懒懒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一卷书垂在手边,一派安然。
丫鬟们打开菜屉子,香味就出来了,一大碟的盐烤蟹,红里透白,上头粒粒海盐,又一碟拌豆腐,上头似乎淋了蟹膏,鲜香扑鼻,再一碟炒蟹ròu,雪白金huáng灿烂似锦,另外又有虾皮炒小白菜,叶片嫩绿,铜炉砂锅里是清淡的素笋汤。
叶默存迫不及待地持了只螃蟹掰开大螯大嚼起来,边赞叹不已,急云却是将那叠炒蟹ròu放在李熙前边笑道:“这是专门做给你的……蟹ròu说是你不能吃,所以我用huáng鱼ròu和蛋炒的,据说这样做的味道和螃蟹的味道是一样的。”
叶默存听了果然拿了筷子去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点头道:“果然一样味道,鱼ròu你倒是能吃的,你放心吃吧。这烤螃蟹就都是我的了。”
李熙看她体贴,心里极为熨帖,一边笑着对叶默存道:“你倒是要吃穷我了。”
叶默存不理他,又去尝了尝那拌豆腐,却是发现这似乎不是简单的蟹膏,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这般好。”
急云道:“是秃huáng油,蟹膏蟹huáng加上透熟的肥臊子,葱、姜爆香,huáng酒焖透,高汤调味。”
叶默存拿起勺子连舀了几勺细细地吃了,又去倒了杯酒喝了杯,叹息:“唯此才算人生痛快。”
急云也倒了酒饮了起来,这是上好的jú花酒,正合适配着螃蟹饮,三人举杯对花,痛饮了一个多时辰才散了。
晚间回了主院,晚上荷露却是端了碗紫苏汤给李熙道:“殿下今日吃了蟹ròu,恐怕心里存了寒气,吃点紫苏汤舒服些。”
李熙正在翻看一本书,愣了楞,道:“螃蟹是叶大夫吃的,我吃的是huáng鱼做的假蟹ròu,就味道像而已,无妨的,这汤就不用喝了。”
荷露一愣,看到旁边朱印满脸似笑非笑,咬了咬嘴唇正要下去,李熙却道:“对了,你让蕉书将王府里头的人事和钱财都理一理,明儿jiāo到王妃这儿。”
急云正从净房里头出来,听到这句话截口道:“我不耐烦管这些事qíng。”
李熙笑道:“你是主持中馈的,并不需要你亲管,你指给谁管都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qíng让妻子做呢,小小一个王府中馈,不过是表示她是王府女主人的信号罢了,他如何会让她的妻子陷身在这种毫无意义的jī零狗碎中?
急云皱了皱眉,想起崔氏说内宅的事qíng有什么不懂的问陪嫁过来的李嬷嬷,便道:“那就jiāo给李嬷嬷吧。”
李熙笑了笑没说什么,荷露低了头默默地将那碗汤端了下去,转身的时候,到底忍不住,落了一滴眼泪到了碗里。李熙全没注意,他平日里和这些宫女一直保持着客气而疏远的距离,却不知道因为他一贯的好脾气和高贵的出身,身旁的宫女早就生了一点绮念。
chuáng上收拾清慡,丫头们一一安静地退下,这对夫妻都有怪癖,房内不爱留人伺候。
急云却皱眉道:“明儿我让人把隔壁收拾间卧室出来,这两天都没练气,很是不便。”运气练功,需要安静而无人打扰,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李熙点头,后世夫妻多是分房而居,急云为了大局能忍了两天已是极限了,虽然他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两人xingqíng爱好迥异,彼此保留空间更重要,否则一个作画看书的时候另外一个舞刀弄枪,新婚燕尔时还说是qíng趣,天长地久起来只怕就要两看相厌了……更何况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新婚夫妻……他嘴角勾起,为老夫老妻这种感觉到有些愉悦,笑道:“后院裂风园那儿,准备有习武场、武器房什么的,明儿你去看看吧。”
急云点点头,李熙却又道:“时间还早,你换套普通的衣服,我带你去外边一个地方。”
急云一愣,倒是有些开心,她足足被母亲关在家里一个月待嫁,若不是尊重生母,对婚礼也有了足够的尊重,她怎么会忍受这样毫无意义的沉闷?生命这般短暂,花这样多的时间在打扮、保养皮肤、取悦男人、争权夺利上,有什么意思?
第81章秘营
乌油油的头发简单束成一髻,cha了根玉色素簪,换了身淡青色宽幅大袖的袍子,将姣好的身形都掩盖了,即便如此,那容色依然丝毫不因粗衣布服而逊色。
李熙微微颔首,却又取了个同色披风给她,笑道,“深秋了,外头凉。”一边自己也换了藏青常服,披了同色外袍,便带着她走进房间内侧的小书房,这里是他在内院时作画看书用的,他熟练地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绣画,露出里头的壁橱,壁橱里头倒是放了一盒子珠宝。
他笑道:“这是用来迷惑人的,一般人认为这只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料不到别有dòng天。”一边说一边将壁橱侧边的木板上两个不起眼的钉子左边转了转,又右边转了转,再一推,那壁橱便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侧fèng,有风从里头透出。
李熙带着她进了里头,拉上壁橱,里头是砖墙砌成的夹道,走了大约十米,就看到一间暗室,里头也是放着若gān金银珠宝,宝刀银枪,还有些屏风摆件金玉盆景之类的东西,他继续笑道:“仍然是障眼法,若是还是被发现了,走到这里也以为是尽头了。”一边又在那黑魆魆的墙角那儿抽了块砖头出来,然后又将一面墙直接推开了个口子,带着她走进去后,再恢复了原样。一边又继续走了曲曲折折的一段夹道,然后便出现了三条路,李熙带着她走了靠左的一条路,一边轻声道:“若不是有先晋王的侍卫带着,我也是要迷路的。另外两条路通往城内的不同地方。”一边带着她又走了一会儿,推开了一面墙,这里是一间净室,有榻有几,有桌有椅,李熙带着她走出来,外院是朱明和青阳在守着一辆马车,看到他们出来,鞠了一躬,掀开帘子让他们上了车,然后车马辚辚,动了。
急云一直安静地跟着李熙,李熙转过脸看她秀挺的鼻梁和恬静的侧脸,低声说道:“我这具身体的父亲,是现在的皇上的三弟,在今上还是太子之时,他就已经封了王并且统领了一支军队,表现出了十分卓越的军事才gān和统领才能,并且对统兵作战有着超乎寻常人的热爱,得到了先皇的爱重。在常年征战的生活中,他兴起了想建立一支特殊的军队的想法,主要就是负责暗谍、刺杀、奇袭这些,不拘一格地收揽人才,并且有意识的训练这类人才。而这种部队很敏感,你知道的,无论是哪个朝代……即使是后世,安全部门依然是受到忌惮的部门……他却是个热衷于战争胜利的狂人,他太希望能够在战争中用到这些人才,因此他瞒着君上悄悄建了一支秘营。朱明等四个侍卫就是这支暗中部队的不同部门的统领,然而他没有来得及完全训练成熟,北蛮大举入侵了,他来不及等待这支部队成型,便匆匆忙忙地赶往了战场,然后在一次亲自率领的突袭中,被北蛮得了qíng报,dòng察了先机,围杀了他……事后今上震怒,清查军机泄露之责,当时一个副将自杀,写下遗书说是财迷心窍,事后追悔莫及。最后就是你的父亲谢佑临危受命,从凤州连夜赶回京城,力挽狂澜,领军打退了北蛮。”
急云安静地听着,却控制不住的心驰神dàng,这样短短几句话,说出了多么惊心动魄的往事,马车停下,朱明过来请他们下车,这是一家酒楼的后院,李熙引领着她一路从楼梯往上走到了个包间,包间外头的楼梯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下头中间的台子上有身披轻纱的女子在曼舞轻摇,箫音嘹亮,犹如风鸣云端,大厅里满堂客人,济济一堂。包间的另外一侧月色横窗,推开楼窗,只见天宇澄澈,月色如昼,小二送了些吃的上来,朱明和青阳便出去守住了外间,将门给掩上了。
李熙看着那月色,继续道:“后来就是我一直在宫里,直到十五岁出来开府后,渐渐收服了四个侍卫,他们才将这段往事告诉了我,而秘营也一直潜伏了下来,因为晋王死得匆忙,他们不知所措,只得暂时留在了王府内,并且约定等我长大后再做决定。而先晋王的死,疑点也太多,奇袭的决定,知道的不过几人,就连兵士也是连夜调动悄悄出战,那副将本就是晋王的心腹,晋王对手下一向优渥,为了钱财将主帅出卖,这理由太难令人置信。因此秘营一直在悄悄地查死因,却一直没有进展,因为他们身份低微,没有身份高贵的主子配合,根本没办法往上层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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