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皖南更紧地攥住了身后的纸袋,有些轻描淡写地味道说:“住在医院里也是加班,得不到好的休息,那又何必làng费医疗资源?”
池睿脸色微微一变。
乐言有些恼怒,“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觉得我的健康不值钱,连住院都是làng费医疗资源,你可以让医院赶我走。反正我相信你穆皖南绝对有这个本事能做的到!”
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似乎都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
穆皖南终于无法再忍耐,沉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安排你住院,请最好的医生为你做手术,难道还得罪你了吗?我不记得这段时间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你莫名其妙生我的气算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乐言轻忽地笑了笑,“你是想说我无理取闹吧?没错,你就当是吧,这不是女人的特权吗?反正现在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她扭身打开病房门要进去,却被穆皖南挡住。他目光沉沉,如同极有份量的东西直接压在人身上,是她熟悉的那种执拗。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把这种执拗也用在她身上。
两个人僵持着,池睿上前想拨开他,不料他却哼笑了一声,用几近轻蔑的口吻道:“是因为他吗?因为你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司,你要跟我讲究避嫌?”
“你说什么?”池睿咬牙,总有忍不住要提起拳头跟他好好打一架的冲动。
乐言这时候却冷静下来,她看着穆皖南的眼神让人无端就想起那次在天台上她说过的话和流过的眼泪。
大概这也是最近两人在对峙中总是他败下阵来的缘由。
“穆皖南。”她终于开口了,“你知道你最自私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不合你心意的事,你都会把罪责推到别人的身上。从来都不会怀疑,有没有哪一个环节出错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他神色紧绷,却没有吭声。如果有一件事,你亟yù辩解却又无从辩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是就意味着是事实?
她又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因为我又梦见了康宁,也许是康欣,我分辨不出来。她来梦里找我,手里拿着刀片,抵在我的脖子上,那种感觉很糟糕,你不会明白的。”
穆皖南愕住了,不由联想到那天在医院大厅里遇到康宁的事,她确实在这里出现过,可俞乐言住院这几天病房里一直有人,甚至她熟睡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这里,康宁应该没有可能在她跟前露面。
那就真的是梦,可结合康宁那天语意含糊的警告,他心头又有些不详的预感。
…
思思得了一套新的积木,还有一个配套的bī真小帐篷房子,可以坐在里面玩儿。
穆皖南刚踏进家门,她就跑过来抱他,“爸爸,小姑姑送了我新积木,还有,我今天在幼儿园得了两朵小红花。”
他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好乖。”
“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是两朵小红花哦,其他小朋友都只有一朵。”
穆皖南点点头。
她站在他跟前不肯走,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你能跟我一起搭一下小房子吗?我不会……”
她眼睛黑而亮,像两丸紫黑葡萄。
他忽然有点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来先跟她说得小红花的事儿——她在用自己的良好表现跟他谈判,作为jiāo换的条件,希望他答应陪她一起玩。
他的难过说不出来,像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心上,一直往下,往下。
他拉过女儿,道:“思思,就算你不得小红花,爸爸也可以帮你搭小房子的。以后你想让爸爸帮你做什么,就直接跟我讲,不用……”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不用不好意思,知道吗?”
孩子可能还不懂得什么是刻意的讨好,但已经有意识地感觉到爸爸的爱不是无偿和随xing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她想让乐言来看她,想说服他让乐言送她去兴趣班,就特意帮他按压太阳xué减缓醉酒后的头疼。
她让他想起最初与他划清界限时的俞乐言,也是这样,不能爱了,就万事与他谈条件。
几包零件都抖开来在地上铺开,他拿起图纸简单琢磨了一下就开始动手。思思很高兴,在一旁跃跃yù试地想要帮忙。
他教她把小臂长短的杆子一支支接好,然后两个人再一起把杆子穿进帷布里去,渐渐搭出房子的雏形。
“爸爸好棒!”她在旁边拍手,这回是由衷的,“我想坐进去了,然后你帮我把房顶搭好行不行呢?”
穆皖南点头。
他看着小丫头马尾辫晃啊晃的,gān劲十足地抱着积木盒子坐进小房子里,专心致志地开始搭建另一个她力所能及的小世界,最喜欢的几个玩偶和芭比娃娃陪着她,小房子粉粉的颜色通过吊灯的光亮投she在她身上,温馨可爱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个瞬间,他觉得成人世界里的那些辛苦其实都不算什么。
“思思,妈妈出院了,要接你出去吃饭是吗?”他竟然跟孩子聊起天来。
“嗯,还有池叔叔,还有gān妈和雯雯阿姨。”
池叔叔……这样软绵绵的称谓他嗫嚅着念出来就有一种苦涩的况味。
“你喜欢池叔叔吗?”他问得很直接。
“喜欢,池叔叔可好了。对妈妈好,对我也很好的。”
苦涩更重了。他搭好最后一块房顶,问道:“那如果……妈妈以后跟池叔叔在一起,有了新的家庭,宝宝会喜欢吗?”
思思没有回答,她手中的一个积木城堡也搭得差不多了,她低着头钻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穆皖南没再追问。孩子之所以单纯快乐,也许正因为他们可以过滤掉一些他们不想面对的难题,而这世界并不会因此而苛责他们。
他收好东西往楼上走,思思却叫住他,“爸爸。”
他回头。
“你和妈妈离婚了吗?”她眼睛里依旧一片清澈,带了一点点好奇。
穆皖南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出十分肯定和简单的答案,“嗯,我们离婚了。”
思思眸子里的光采黯淡了许多,撅了撅嘴巴,好像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喜欢妈妈和爸爸在一起。”
池叔叔很好,可他不是爸爸。
穆皖南很难形容自己的心qíng,他朝孩子笑了笑,她已经又低下头玩她的积木去了。
他回到书房里,靠在椅背上,又忍不住去想乐言说在梦里看到的qíng形以及康宁说的那些话。
他给秘书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召集董事们开会,然后又拨了梁沉的号码。
过了刚离婚时那段特别醉生梦死的日子,梁沉最近消停不少,夜场也去的少,就是听起来没什么jīng神,声音恹恹的,“喂,哥哥什么事儿?”
穆皖南眼睛看着笔记本屏幕上展开的行业数据,一只手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宽大的书桌上无意识地轻敲,“关于光伏电站,我想了想,还是我们来做。把青海那块地拿下来,大张旗鼓地搞前期投入,就算给何维林教训了。”
梁沉一听仿佛整个人都醒了,“不会吧?不是要玩儿糙船借箭的么,不是最后给他迎头痛击让他倾家dàng产的吗?”
穆皖南沉吟半晌,“凡事留一线,我不想把事qíng做得太绝。何维林是一只会乱咬人的疯狗,我怕bī急了他会狗急跳墙。”
☆、第46章 衣香鬓影
梁沉觉得头疼,“你不是都想好了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南哥你可不像会心慈手软的人啊!”
穆皖南也不多做解释,“总之先这样办,董事们面前你站我这边就行了。”
梁沉没话讲。当初穆皖南辞去高翻局的铁饭碗跨界从商,是他起的头,提供了创业资金,才有了南华的雏形。
后面穆皖南靠自己的本事和人脉将集团做大,买壳上市,资产翻了n倍,他也成了公司的董事和股东。但他志不在此,对实业没有太大兴趣,做吃喝玩乐的娱乐行当才是他所喜欢的,留在南华其实主要是玩票的xing质,穆皖南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来。
新能源建设几乎是年内热门词汇,新闻、股市方方面面都有所反应。
池睿将厚厚一摞资料摆在乐言桌上,喘了口气道:“这些资料抓紧看完,里头可能包含了来年的许多新项目、新机会。要是gān得好,咱们明年就不用接那些jī零狗碎的案子了,靠这个就行。”
乐言拿过来翻了翻,都是新能源相关的资料和判例,“这个我们好像以前没做过。”
“跟政府打jiāo道的机会比较多,老高做过的。”池睿回头瞥一眼高寂云的办公室,确定他不可能听到,才神神秘秘跟她说,“你以为咱们这律所最初靠什么积累的资本和人脉?老高当初结婚可不止是为了钱,对方家里那神通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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