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在他对我毫无防备之际,握紧了袖带内一抹深绿,在他的颈项上,轻轻一划。
寒浇说,第一次在峚山见到我,我叉着腰,替他赶走了五只过于亢奋的,向他呼啸而来的狗。
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qíng,好似一朵幼嫩的花朵,竖起自己微不足道的尖刺,妄言要替他遮风挡雨。
他明明知道她的可笑,却心甘qíng愿的为她的花香迷倒。
那年弟弟刚刚出生,他亦还是个软糯孩童,娘亲就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永远记得那个黑夜,他的父亲尚为人臣,整日忙碌,他自己偷偷跑出去玩,却险些丧命于恶狗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自从那夜,他就对那些生灵有了惧意。
他也知道自己一个男孩子怕狗,会遭人耻笑,甚至是被女孩子耻笑,但他就是怕,毫无办法的怕。
哪怕后来,他成为了威名叱咤四方的大英雄,连巨虎都可力挑,却还是对这种打败过自己的生灵有着莫名的畏惧。
他下令杀了过邑成百上千的狗,从不让它们接近自己,却从未想到,会有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轻易的保护了他。
也从未想到,这个小姑娘后来嫁给了他,用从他属下手里接来的huáng粉引来恶狗,最后杀了他。
他还大睁着眼,死不瞑目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自己拼死守护的人,最终杀了他。
我死死握住手中匕首,徐徐撑起身来。
一抬眼,看到身前跪倒在地的诺儿。
他也跑了回来,毫不犹豫的,要与自己的娘亲和父君一同赴死。
然后亲眼目睹了,他的娘亲,杀掉了他的父君。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诺儿的岁数有bug、应该是八岁而不是六岁、我以后修文的时候再改
……
大糙原领便当了
为何我有一丢丢舍不得呢==
☆、战(上)
抬起的眸子在一瞬晃神,我呆呆的坐在地上,手指不自觉就拢住了面前的身躯。
过王,寒浇,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如今死不瞑目地倒在我怀中,颈项处尚有温热的血缓缓流出,把我胸前一大片衣襟全都染成了血红色。
而不远处的那个小小身躯,仿佛在一息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机,双瞳明明望着我,却是一片涣散,就像盯着陌生又空dòng的远方。
风声渐息,耐不住xing子的犬吠响了几声,我感觉自己不由控制地推开怀中尚还温热的躯壳,朝前踉跄扑去,可手还未碰到他柔软的小袍子,就被他仓皇避开。
他小小的身子向后缩成一团,微微发颤,露出如此无助抗拒的姿态,竟是因为在面对我。
胸口猛地抽痛,伸出的手也不由得发颤,眼前有了薄薄水汽,可我没有后退,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还会毁掉什么,所以我不敢后退。
诺儿也不再退却,只用他那双分明已经染上敌意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摆出防备的模样。
他是寒浇的血脉,天生倔qiáng,不知退却。
他天生聪颖,根骨也好,被寒浇从小培养,如今的身手怕是已能和长他十余岁的兵卒相当。
可他毕竟才八岁,又哪里是我的对手。
手刀劈去,他就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和他父君一般无二。
伏杀的人缓缓朝我围了过来,目中尚有犹疑。我与寒浇同时出现,帮他打伤了数名兵卒,可我又亲手杀了寒浇、击晕了他的儿子,是敌是友,实在难以判决。
况且手持虎符的子午艾身份特殊,他们只闻其名,其实并不认得我。到是刚才扑倒寒浇的狗,毫不迟疑就奔到我跟前,低头舔了舔我染血的手。
只剩一只。
我抹在寒浇衣摆的huáng粉让恶狗群死咬着他不放,而领头的两只,在最紧要关头将寒浇扑倒,为我奠定了最终的成功。
寒浇你可知道,将你扑向死路的恶犬,其实你早在十几年前的峚山上你就见过。
那时它们才刚刚出生,四肢软绵,朝你龇牙咧嘴都是奶声奶气的,那时你我初见,一切的yīn谋也才刚刚开始。而如今,它们二死一伤,活着的也即将老去,你也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上。
我把手放在它的后颈上,抬头望去,小白的尸体就倒在寒浇身旁不远处,喉咙上还cha着我的发簪。
恰巧这时,一个身材较矮的兵卒从人群中疾步行出,正是刚才用暗器击中我的人。
等走进些,便能看清她藏在血腥和污泥下的脸,其实颇为清秀。和一群武力不俗的jīng兵走在一处,不仅气势不输一人,反道隐隐有种领军者风范的人物,原来是个女子。
我看到她,僵硬的面庞才稍稍有了一丝光彩。
她行到近前,屈膝行了个极重的礼,声音洪亮地道:“池雾拜见子午姑娘!”
她身后的那些兵卒,这才疑窦全消,一个个眼含欣喜地跪倒,纷纷呼道:“拜见姑娘!”
指节微微一动。
哪怕我早已嫁作他人妇,哪怕我如今是全军的统帅,他们还是依照庖正府的旧习,称我一声子午姑娘,好似只要谁也不提起我在过邑的近十年时光,我便还能回到过去,做回原来那个子午姑娘一般。
这大概是池雾吩咐的吧。
我看向她,心尖有暖流轻轻流过,我也勉力笑了一笑,“你刚才配合的不错。”随后冷下音来,“但是谁让你在那群侍卫那里留这么多人的?你不会以为,区区三四十人就足以将寒浇置于死地了吧?”
而且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三四十人就变成了二十几人。
池雾刚露出笑颜就僵在了脸上,慌忙解释道:“可寒浇手下的兵不弱,我们……”
“你难道想说,你们这群骑了马的人,甩不掉他们几十个只有兵器和两条腿的人?”
她一下子有些哑口无言,而我毫无怜香惜玉的qíng怀,反而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jīng兵们,沉声道:“你们都是姒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jīng兵,就算只死了一个,也是极大的损失。三四十人就敢和寒浇打,我告诉你们,如果纯拼武力,今天你们全死光都不一定能杀掉寒浇。”
这就是寒浇的可怕之处,他身在高位,本就难有伏杀的机会,可他偏偏又武力值极高,寻常的伏杀还不能耐他几何。今朝若不是池雾与我合演苦ròu计,bī他露出破绽,恐怕也未必能取他xing命。
jīng兵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他们刚才已经亲眼见识过寒浇恐怖的战力,知道我所言不假,全都不敢吭声,身为小队指挥的池雾,更是将头低得死死的,下巴都快点地了。
我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好了,现在任务圆满完成,我会给你们记功的,以后作战要记得随机应变。”看他们都肃穆应是,我才重新开口道,“现在听令,你们的下一个任务是把诺……把他,寒浇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送回纶城,记住,必须毫发无损的送到。”
当我说到“也是我的儿子”时,二十几名jīng兵倏然变色,不敢置信地望向我,我的眸色淡淡地在他们面上扫过,并未因他们的失态感到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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