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婍雪今晚的对手,到底是幂琰,还是我?
寒浇冷冰冰的声音又传了来:“刚才本王和你也在这屋里坐了甚久,是不是本王和你也有嫌疑?”
婍雪忙躬身低伏:“婍雪不敢!”额头已经贴上了冰冷的青铜砖面。
寒浇深浓的眸色渐渐化开,眼神玩味地从我和幂琰脸上一扫而过,对婍雪道:“既如此……说吧,告诉本王,杀害颜夕的到底是谁?”
“是。”婍雪徐徐撑起身型,柔弱的腔子上陡显狠厉,她将目光朝我和幂琰寻来,缓慢而狰狞,她的嘴角慢慢勾起yīn辣笃定的弧度,在我脸上勾勒许久,最终挪了方向,
她说:“幂琰夫人。”
我的表qíng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改变,从婍雪说出那幕后黑手就坐在这屋里始,除了飞快地看过幂琰一眼外,便没再假模假意的东张西望过。在婍雪将矛头明确指向幂琰后,我也没有心虚地长舒一口气。自始至终,我都是笃定的、无辜的、惊讶的。
而幂琰显然就无法淡定了,她猛地瞪大了眼,怒道:“你胡说!”声音之大,令人耳框生疼。而且她好像才骂了个开头,还打算继续骂两句,让婍雪这个贱女人知道,她幂琰可不是好惹的,居然敢把脏水泼到她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幂琰!”寒浇厉声呵住,又看向婍雪:“你与她一同入宫,相识多年,也知道幂琰心思单纯,gān不出勾心斗角之事。你说她杀害颜夕,原因为何?”
“因为幂琰夫人勾结弋王被颜夕姐姐识破。”
“血口喷人!”bào脾气幂琰什么火都压不住,瞪圆了眼对准婍雪,赤红一片。
婍雪轻轻一笑:“幂琰夫人可不要恼羞成怒。当初颜夕姐姐识破了你与弋王勾结就被你杀了,如今你晓得我也知道了此事,可是想把我也杀了?还有屋内坐着的艾夫人,幂琰夫人可是想一并给……”
“休得胡言!”寒浇沉声打断了她。
婍雪不卑不亢,朝我柔柔掬了个揖:“婍雪妄言了,艾夫人莫怪。”
我摆摆手示意无事,继续一副专业旁观者的表qíng等寒浇主持大局。
“勾结弋王……这罪名可不比刺杀颜夕小。婍雪,你可有证据?”呵呵,罪名。你们不是要好的亲兄弟吗?
“证据嘛……幂琰夫人后髻上的血玉簪子可不像是夫主赏下的。”婍雪幽幽盯住了幂琰斜cha在脑后发髻上,露出晶莹一角的一支,血红玉簪。
自从我开了只绾一髻的先河,宫中就有了好些姐姐妹妹抛弃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对髻样式,纷纷尝试新鲜货。幂琰今日的发式便是只用了一支血玉簪,在脑后绾了单髻。
虽则只有一簪,但那只簪子耀眼夺目,雕工细腻,成色上佳,丝毫没rǔ没了幂琰夫人的名声。
寒浇顺势望来,眉头一凝,龙行虎步行至幂琰跟前,不由分说就将簪子拔了下来。
青丝纷乱泻下的那刻,寒浇手里的簪子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空气凝滞,屋内在刹那安静下来。幂琰瞬间没了人色,寒浇因为愤怒,捏着血玉的手都微微颤动,而跪立一旁的婍雪眼中笑意更盛。
怪不得她要说幂琰勾结寒戏,怪不得她如此笃定。
原因无他,一看这簪子的样式便知。因为这支血玉簪子上,分明刻得是一副双龙戏珠的好景象。
双龙戏珠啊。弋王寒戏的尊名不正是“戏”么?
过邑的能工巧匠,借他们一万个胆子都没人会在给过王宫敬奉的发饰上刻上双龙戏珠啊。
若不是早知内qíng,就连我都会怀疑婍雪所言是真,幂琰她真的勾结了弋王,杀死了颜夕。
幂琰突然扭过头去,怨恨的双目朝向侍立身侧的温荨。
婍雪若想通过这只簪子栽赃幂琰,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买通伺候她梳洗的温荨。只要温荨将这只簪子戴在幂琰头上,就凭幂琰那大咧咧的个xing,十有八九发现不了。
难道这是个连环计?先诱使幂琰自己去救下温荨,再借温荨之手栽赃幂琰,而正因为温荨是幂琰自己在寒浇那儿千求万求保下来的,寒浇怎么地也不会相信是温荨害了幂琰,那可怜的幂琰就有苦也说不清喽。
我把目光投向温荨,眼中晦暗莫名。
如果我的推断是真,那这个温荨可不简单。她敢放手一搏赌幂琰就算得罪寒浇也能来救自己,还能硬起心肠对这位救命恩人下手,其狠毒、其胆量,都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我无法完全公正地评价这样一个人,她忘恩负义、心思歹毒、她可恨,但同时她够执着、够冷、够硬、她可敬。如果她这回能活下来,还和婍雪联手的话,恐怕我得仔细斟酌此后的态度与计划了。
此时的温荨正抖着身子,连连摇头,而婍雪则冷哼一声,道:“幂琰夫人,你早已嫁与夫主,却公然cha着弋王送你的发簪,你是真狂妄啊!”
幂琰无措地回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没有……”
“你敢说这簪子不是弋王送你的?”
“是他送的,可……”
“你敢说你戴着此簪无罪?”
“有罪,可……”
“你敢说你和弋王不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
“自小相识是没错,可……”
“幂琰夫人,弋王思慕你甚久,这件事,恐不是你一个不字就能否决的。”
什么?!我差点从椅凳上蹦起,弋王思慕幂琰甚久,那百梓前使说的瞎话成真了?我愕然莫名,而寒浇在婍雪说完此句的那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这一下,我全然醒悟。
于是我立即将愤慨地目光投向了幂琰,以表达我忠于寒浇的坚定立场。
但其实心底,很为幂琰担忧。
幂琰双拳紧握,眼里的倔qiáng不减一丝,她不再争辩,只是从位上站起,朝着寒浇跪倒在地。
这倒是出人意料。
幂琰极少服软,此时这跪倒在地的铿锵模样,这虽跪由荣的表qíng,倒是让人拿不定主意了。婍雪也有些错愕,眉头微蹙,看起来是没想到幂琰会走这样聪明的一步。
只是寒浇站了许久,婍雪早跪了,幂琰再这么一来,整间屋子里还坐着的唯剩我一人,这……好像太扎眼了。我抽抽眼皮,正yù起身,寒浇勾了下唇角道:“艾儿坐着吧。”语毕,他亦一展袍袖,坐于正中。
已近子时,秋寒袭人,夜明珠幽光凛然,王都斟寻过王的院落里,正风云翻涌。
颜夕已死,全军都督淳昶之女婍雪状告水军总帅木康嫡妹,无论哪方获胜,都将牵动过王宫乃至整个过邑的大局,鼎力数年相互制衡的三大院岌岌可危,倾覆可待。
寒浇一手擒着血玉簪靠在膝上,一手拿捏着那块冠巾搭于椅侧,目色如láng。
“可还有别的缘由?”他问。
婍雪正色道:“回夫主,一年多前小皇孙尚未降世,艾夫人身怀六甲之际,是幂琰夫人的大丫头琴玉意yù刺杀艾夫人,还嫁祸给颜夕姐姐。此次路上,小皇孙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吃了幂琰夫人bī迫他吃下的七巧香薷糕,若是单单发生了一件,倒也没什么,可两件事都是幂琰夫人yù对小皇孙不利,夫主,艾夫人,你们难道不觉得发生的太巧了么?”
52书库推荐浏览: 雨落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