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无奈一笑,时运不济,怎么最近自己的脖子这么招人,先是白蔷的丹寇红指甲,接着就是眼前这把三尺青锋。
前后不过相隔短短数日。
更让她郁闷的是,指甲和长剑的主人俱为女子。
只是,背后那人全身冰凉如霜,一丝温度也无。
是在这个地方待久了吗?
颜卿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四处糙多木杂,密枝匝匝,绿藤缠枝,不仅清凉可人,又半掩着一弯勾月,朦朦胧胧间竟生出些许妙不可言的感觉。
倘若旁侧无剑,身后无人,如此良辰美景,邀上小唯和百里,饮酒对酌闲闲聊上几句,定是一夜赏心乐事。
可惜了,颜卿轻叹。
身后,剑身稍稍一偏,接着一声清亮的口哨响了起来。
这是要换来同伴?颜卿立马警觉了起来,四周寂寥,这一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显得格外突兀。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再不逃就是傻子。
颜卿手指向上夹上长剑,巧劲儿一挽,那剑听了话似的弯了一弯,那女子一个心急,冰凉的手抓向她正yù逃脱的身子,颜卿偏了偏身,翻掌同时向后一推,却徒然打上了一团空气。
好俊的轻功!
正想着,一声裙裳撕扯声,她转身逃离了那人的桎梏。
刚落地,背后的灌木簌簌耸动,她心上一个警觉,正要扭头,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个小shòu的影子,不大一点儿,至少比她的崽崽大不了多少。
崽崽,就是她的那只小白虎。
她第一次这样叫它的时候,小虎翻了翻白眼,哀鸣一声便跑掉了。
这么多天过去,小虎还是一见她就掉头跑掉,丝毫没有复原的征兆,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秦笙唤它小白,它还能欢喜地嗷上几嗓子。
即使偶尔卖乖,也只挑在秦笙在的时候。
莫不是连那只白虎也重色轻主吧,颜卿在心底悲哀一叹。
身后的那只不明物种终于发觉她的心不在焉,嗷嗷地叫了起来,连影子也张牙舞爪的,qiáng作凶狠无比的样子。
连嗷嗷的叫声也这么像崽崽,颜卿不由一笑,不过,叫上这样的“帮凶”,她还真想看看它的主人。
抬眼一瞧,颜卿神色微变,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脸庞乌发缠丝,耳边chuī气如兰,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冷意:“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有不知好歹的兔子闯进来。”
话音刚落,颜卿只觉得脑仁上一道天雷劈过。
同时,那女子素手拂了她的面,凉意渗人,转瞬又化为一片虚无。
她一个旋身落在颜卿面前,一身宫装打扮。
穿的是紫色流烟碎花裙,梳的是单螺飞仙凌云髻,高耸的雾鬟上斜cha着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淡紫的衣衫和着额前细碎的发丝轻舞飞扬,玉面半掩,透着说不出的妩媚。
风止,衣衫落,月影斑驳。
细看之下,女子眉若翠羽,唇如点赤,额上纹着一朵梅花钿,两颊处抹过一尾淡淡的胭脂红,倒是掩去了五分森然、三分惨白。
姿盛天下,媚比娇娘。
这天下再没有第二个这般的人物。
颜卿定了定身,轻声唤道:“如姬?”
☆、第三十章
女子肩膀一震,手中握着的长剑直直坠下,扎入泥土。
“你是谁?又如何知道本宫是如姬?”她言辞狠历,眉宇间亦是一片狰狞,却掩不过面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颜卿微微垂了眼:“旧朝宫装,如今已经不会有人再穿了。”
“你,你竟不怕本宫?以前有人一看见本宫,就直接拔腿跑掉了。”
颜卿看着如姬qiáng作镇定的神qíng,竟突然觉得她有些可爱,如姬虽然长得美艳,可到底已经作古了四百年,也当了四百年的孤魂野鬼,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任是谁都会觉得可怕。
她面上掬起一味笑:“不是不怕,而是双腿早就怕的动不了了。”
“哼,你倒挺有趣。”女子不再理她。
步摇叮咚轻晃,在月光下泛着银亮色泽,她展开双臂,冷面上浮上点点温柔,“琉璃,来!”
那只正专心呲牙咧嘴的毛团儿xing子也随了主人,一个转脸,欢快地跳了出来,蹬腿扑进她怀里,细软的毛发贴着如姬的臂弯蹭了蹭,又讨好地伸出粉色小舌舔了舔她的手指。
原来是一只灵狐,通身泛着皎皎雪色,十分讨喜。
颜卿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仔细看去,如姬的背后隐隐露出一方乌黑麻漆的dòng口,曲径通幽,鲜有人迹,dòng内流水淙淙,间或夹杂着不知名的鸟shòu嘶鸣。
如姬抚着灵狐,缓和了语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卿。”
“颜卿?”如姬皱了皱眉,“在江城,本宫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来这里不足两月,而且江城中知道我名字的人也不多,娘娘没听过也很正常。”
“怪不得,”如姬探出虚实,细眉高挑,面上喜色,“既是如此,办事儿也该更方便些。”
她抬起一截冰凉的指,指尖正对着颜卿眉心,白光一闪,瞬时生起烟霭,团团绕绕,萦于正不知所措之人的额首,半晌,又悻悻然放下,烟霭也骤然散了:“怎会这样?”
颜卿方从不知所错中挣出,又抵不住好奇道:“怎么了?”
“你的灵识,本宫竟探不出,可你只是个凡人,不该这么没道理,”如姬有些失望,略一思忖,狐疑而不甚相信道,“莫非你是往界人?”
颜卿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往界人?那是什么?”
如姬瞟了她几眼,半晌,幽幽道:“放心,吓唬你的,天晓得,万万人之中会否出一个往界人呢,瞧你这般蠢笨粗鄙的倒和往界人无甚牵连,本宫也懒得多费口舌同你解释。”
颜卿不再说话了,转而陷入深刻的反省。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找骂啊?
如姬又抬起手指几次三番尝试,均无效果,愈发纳闷,gān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愣。
琉璃窝在她怀中,雪白的尾巴不时温柔搔过如姬的脸。
颜卿遭受方才那一句蠢笨粗鄙的打击,灰头土脸,心头郁郁,琢磨良久,见那头雪狐狸正安静地讨好如姬,顿时又明净起来,脸上堆起笑,露出洁白的齿:“我曾见过很多鬼,吊死鬼,投井鬼,爱哭鬼,没了头的鬼,没了手脚的鬼,像娘娘这样美丽动人勾魂摄魄的鬼,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姬听了这话,唇角翘起,不免有些飘飘然:“那是自然,当年在宫里时,本宫的容貌就没人能比的过,四百年前是如此,四百年后依然是如此……”
意识到了什么,如姬突然停下:“你说你能看见很多不同的鬼?”
颜卿如实点点头:“是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姬颤着嗓子问:“那你能否占卜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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