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啦,阿笙,你可知道这乌拉山上的雪妖?”颜卿歪头看着他。
“雪妖?”秦笙微微蹙眉,继而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都是旁人信口胡诌的罢。”
头顶上拂过一层暖意,意识到这是那人掌心的温度,颜卿脑子一炸,只觉得这股暖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蹭蹭直下,甚至把泉中源源不断传出的温意给生生bī了回去。
低下头,蓦然又想起了头一回下幽冥时的场景,那时他将她揽入怀中,面上虽然没有什表qíng,但心是热的,咚咚一声又一声,怦然有力。
面前不知被谁挡住了光,她再抬眸时,看见一个护卫将脸凑在秦笙耳边低低说着什么,秦笙不时点点头,面色渐渐凝重起来,末了,gān脆地比上一个手势,那护卫便顺从地退了下去。
她在泉中赤足晃着双腿,依旧是一副悠闲做派:“阿笙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秦笙皱眉道:“刚刚山里出现雪崩,把去路给封住了。”
“咦?”
“姝儿,你先同大家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秦笙的神色有些惶急,说着就要提步离开。
“那你呢?”颜卿揪住他的袖子。
“我带着几个人再去探探路。”他简单地撂下了一句话。
“阿笙……”颜卿仰着头,还要说些什么,光滑的面料从指间一掠而过,怔忪间,那人脚步匆匆,已经走出了数丈。
天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棂泻下,一地清辉如霜。
客舍中,颜卿坐立不住,心下烦闷,正待推门而出,门开时又恰好撞上了一个绯雾弟子。
那人略微尴尬地缩回了正要敲门的手,见颜卿一个脚步已经跃出门槛,好奇道:“颜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颜卿不答话,只是端着他的胳膊,一脸热切道:“阿笙可有回来?”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
颜卿又追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颜姑娘勿要担心,家师已经派人上山寻找,应该马上就能得到他们的消息,”那弟子端详着她的神色,又不放心道,“现在乌拉约莫已经封山了,一般人是上不去的,所以姑娘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罢。”
颜卿有些失望,继而面上又浮上了担忧。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道:“你说二少庄主他们不会在山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啊呸呸呸,别瞎说,二少庄主他吉人天相,兴许马上就回来啦。”
“可天色都这么晚了,怎么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山里还能遇上什么人?再说了,咱们二少庄主那样的人,心思缜密又武功高qiáng,谁遇上还不得恭让三分?不怕盗匪来,只怕他们来了还得多叫几声爷爷!”
正侃侃而谈的人偶然一瞥,发现周围的人突然噤声,神色各异。
一下子拍着脑袋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嗓门儿道:“你说的可是那雪妖?”见众人的露出了害怕的面色,牙齿一颤,赶忙摆摆手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颜卿心尖陡然一紧,直接推开了那绯雾弟子朝外急急跑去,身后传来阿琅的惊呼声,她却已经无法再顾及了。
☆、第五十四章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寒气剪剪,冷面如被刀割。
出来时走得急,竟忘了带上狐裘,颜卿抱着胳膊迎风疾走,使出了浑身的气力运起轻功,一只脚尚点在一块雪块上,另一只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风而上。
漫天漫地的大雪飘然而下,在辉辉月色中,无止无休,裹挟着漫无天日的冰凉寒意,红尘褪尽,俗世无扰,万事万物都尽数湮没在这冷清僻远的高山远地中,一任宁歇。
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山岭,翻过一处又一处的雪峰,她只觉得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时辰,放眼望去,这世界除了冰雪还是冰雪,除了白的刺目便是刺目的白,那人的身影,却是一点儿也没瞧见。
轰隆隆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颜卿抬头,双眸映出前方一处尖峰上积雪倏然坍塌的景象。
糟糕,是雪崩!
她心中暗道不好,十万火急中转身快跑了几步,突然发现斜前方正巧立着一块儿巨石,便弯下身躲到那处石头背后的凹槽处。狂bào的大雪一倾而下,伴随着劲风呼号,似一川千里万里奔腾不息的浩浩白江,滚滚涌动间带着yīn沉沉的bī人之气,灭顶而过。
一时,颜卿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连呼吸竟也有些困难。
晕晕乎乎中,远天仿佛传来了一阵清亮的笛声,出云破月,连这轰隆长嘶的雪声竟也镇压不住,有如暗处透出的一道明光,冥冥中给人以安慰。
她bī着自己紧紧扒着石头,暗夜苍穹下,她头一回感觉到自然的盛大和可怖,也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几时,潜意识里她却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
雪川奔流之势渐渐消退,初光破晓,铺天盖地的除了冰雪,便是随之而来的疼痛。
颜卿浑身僵硬,连脖子也动不了,紊乱的气息混着刺进体内的yīn寒在身体里乱撞突击,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全身的脏器似是错了位。
好一会儿,她半歪半躺着,默默调理内息,才觉得身上渐渐生气了热度,指头尝试着动了动,然后是胳膊,然后是腿,身体的筋骨也这才慢慢活络了起来。
幽暗狭长的dòngxué中,秦笙悠悠转醒,恰看见颜卿背对着他心急地用手扒着一堆碳,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的qíng绪,明明置身于一片天寒地冻,她的额头上偏又冒出几滴汗来,莹白如玉的手早已冻得通红,指头上也裂出道道伤口,血珠子凝在上面,随便一动就会牵扯出不小的疼痛。
可她却还是浑不在意的样子,仍然卖力地捣腾着漫天大雪中最后一点零星微末的炭火,试图让它再次散发出一点温热来。
身上的伤口早已被人悉心包扎好,一种难言的qíng绪藤蔓一样渐渐深入内心,他艰难的移动了一下胳膊,却发现自己已经使不上力气,试了许久,最后一回终于努力将手搭在了她的背上。
“不必。”嗓音低沉,带着久不出声的嘶哑。
“咦,你醒啦?再等等,我一定能把它弄好。”颜卿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回过头,低头捣豉了几下,手一顿,又道,“这可不是为了你,这火若生不起来,你的寒疾再一加重,我可没力气把你拖回去。”
“卿儿可先回去,不用管我。”秦笙的嘴角勉qiáng牵出一丝笑。
颜卿微微有些失望,张口一开,却是一如既往的尖牙利齿:“喂,我虽说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也还有些仗义,况且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把你独自一人丢在这儿,旁人又要如何看我?”
她支起一根柴棒在地上敲着,话说完后眉头微微蹙起,隐隐带着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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