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非噗倒。
维叔叔翻着皮影纸人儿,仔细看着:“这对皮影儿小夫妻,好像是那时候大少爷的手工,男子是呆呆穷酸书生,女子是伶俐嘴刁的少妇。嘿嘿,还真的是啊。大少爷喜欢在皮影人儿的衣服下角剪开一角儿。大少爷最喜欢演这妖里妖气的少妇,还说丢了可惜,原来不是丢了,是被司徒大人捡了去。”
至于是不是真的“捡了去”,维叔叔的长长尾音还真带劲的。
司徒非听着刺耳,哼得丢下:“你管我呢!”
司徒非闭紧嘴巴,心qíng不好,脸色不好,甚至看维叔叔的眼神都是那么的狗血欠扁,就好像看着一堆发出酸臭味道的隔夜包子,而且那堆包子还害得他蹲了一天一夜的茅坑。
他撩开帷幕,就跑了。
他是穿着官服,应该是从宫里面出来。我就吧唧吧唧地追了上去,鞋子踩着地上,正阳门的大路没有积雪,地上很快就结成一层薄薄的白冰。我拦着司徒非的路,问:“司徒非,司徒大人,你等等,你见到我爹了吗?”
司徒非在寂静的正阳门宫巷,走得如同滑步。
他很不容易才把眼睛转向我,眼尾挑起,眨眨眼睛,眉黑眼澄,带着笑意,好像在说:“哎呦,这位是谁?不认识!”
我被他看得内伤:“我真的急。”
司徒非还在很无耻地“研究”着我的身份。
司徒非同我爹处得不好。至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为何相处不好,我是大概有个概念吧。做人厚道,才能福长,我实在不想把司徒非的那根刺□□的:“司徒非,你同我爹的恩怨,是因为我爹的哥哥?是不是因为我爹曾经杀了他的兄弟?”
司徒非这漂亮的孔雀立刻撑起了一身的刺:“是又怎么样?”
我弯弯嘴角:“你是为了报复,才针对我爹?”
司徒非把眼神斜下来,惊艳的神色,慢幽幽地,全身散发着让人讨厌的气息。他笑了一下。
大冷的天气,说话的口气都冰了,而他的唇还带着水润的一亮。
他盈盈的笑意化开成嫣红:“不是,我同你爹针锋相对,不是因为仇恨。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不能解释。丫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用白费心机,你大哥是死定了。盛家家主不在这里,你大哥自以为清高,既不要鱼、也不要熊掌。雪北王要他的人头,他就把人头给人家,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一切,实在太天真了。现在抓住他的是命运、是老天爷,南宫澈……不说了,以后你会明白的,丫头!”
“你——”我拱着双手,歪歪地笑着,眼尾扫过皇宫的高墙,墙面因为薄霜而凝结成一面泛光的镜子。
我正看到镜子里面极快地晃过一丝刺眼的黑色。
我自然本能就出手推开司徒非:“退!”
司徒非惊醒。
我感觉一阵暖风chuī过脸庞。
然后我和司徒非之间有着看不清的黑烟。
“嗤嗤嗤”的声音,是丝帛裂开。
司徒非的官服晃出几道口子。
我身体退后着,心里惊叹那人的剑法真快。
我眨个眼睛,却看到黑衣人的手中,并没有剑。
黑衣人正是赤手空拳。
剑是司徒非的。
剑就在司徒非的手中,而黑衣人却用司徒非的剑伤害了司徒非。
黑衣人的武功高。
黑衣人只是缠着司徒非,而我乐得清闲。
司徒非的剑其实相当快,招数还明显是南宫家的剑法,例如收剑出剑,会有很长的弧度,看起来很帅,但也因为太摆酷太帅,华而不实。
那个黑衣杀手,赤手空拳,是没有命的打法。
黑衣人招招治住司徒非。
司徒非渐渐喘气。
即使司徒非趴下了,我都不打算上去替他群殴。
第一,司徒非本来就不是好鸟,他死有余辜;第二,司徒非武功比我好,我可能越帮越忙;第三,黑衣人没有要杀司徒非的意思,只是他每一招出来快狠准,都是对着男人最重要部位攻击,而每次差不多能让司徒非断子绝孙的时候,黑衣人都会把招数收回来。
我看着有大大的猫腻。
司徒非那个无赖突然把剑一扔,往脚下一踩,就指着黑衣人骂:“混账的王八蛋,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别留力,努力杀了我吧!”
黑衣人停了下来,收起手脚,露出慡快的笑意:“我是听命抓你回去。”
“不用你管!”司徒非冒火了,“我自己懂得回去!”
“他不喜欢你回来捣乱。”
“华年!”
“在。”
“我回来是做大事,不是——放开我!我自己会回去!不用你抓我回去!”司徒非打不过人家,又骂不过人家。
黑衣人还真的是抓司徒非的。
他铁爪扣住司徒非的手腕,一手抓着司徒非的衣领,就好像蝉抓着螳螂一样:“是,是,见到他再说吧。”
我惊讶得一愣一愣的。
那黑衣人还很友好地对我点点头,说:“呦,丫头姑娘!“
“既然是南宫家的小姑娘,也跟我走吧。”他虽然是很温和地同我说话,带着商量询问的笑容,但是语气中已经有种不能违抗的意味。
司徒非:“不行,不能让她跟去!”
黑衣人安静地说:“他回来帝都,也想见南宫家的人。”
司徒非惊风了:“不行!”
黑衣人将他无视:“好的,丫头,我们走。”
司徒非:“不可以!”
黑衣人笑了笑:“丫头,我叫华年。”
我真名不叫丫头。
我摸摸鼻子,笑着:“我叫南宫透。”
司徒非一边无奈地被押着走,一边叫得整个帝都都听见了:“若然见了南宫家的人,他以后还能清净生活吗?华年,你个笨猪!你的猪毛是不是痒了?你用你的豆腐脑子想一想,大家都认为他死了!而他本来也说要在西沙活得huáng沙安静,不要再回来帝都这里滚芝麻!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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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军之后,我就没有踏入红袖天香。走入红袖天香,外面是寒冬腊月,里面是chūn意盎然。我跟着人家,毫无阻拦就跨入栏杆,推开楼顶房间的大门。
这个房间,南宫澈曾经在这跳下去。
推开的房门,chuáng前就摆着巨大白色屏风。丝竹的叮叮咚咚弦丝曲调,单单只是一把七弦琴。段红袖彩色的斑衣,长发挽着低低的发髻,碧玉簪低飞檐,露出眉眼清晰的柔和的脸,手指纤长,端端正正抚琴。而他对我们的出现完全不闻不问。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淡淡轻吟的歌声,雪白的屏风细纱绢上面,影出动作灵活的皮影偶人,两个偶人伸出双手互相依偎,在画布上面qíng意浓浓。吟唱的声音随着皮影偶人的动作,清清传过来:“清明时节雨纷纷,烟江水色淡朦胧,渡桥缱绻鹊桥起,以伞相赠红线牵,两心已是脉脉和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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