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微微一滞。神志清明的异变之人除了偶然被改造了的辜尨,便只剩下礼宫秀明了。
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这机关难道专为那不老不送的老怪物设计的?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忍不住大力摇了摇头,企图将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脑壳。
“不要晃啦,已经够呆傻的了。”辜尨无奈地弹了她个脑瓜蹦,“再晃,脑子还要不要了?”
“再打我脑袋,老婆还要不要了?”她怒目而视。
他当即举手投降:“我的错。”
她扭过头睬也不睬他,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脚步一顿。
绿玉长案不远处,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嵌在石壁当中。
门的颜色与石壁一般无二,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去。
书玉转头看向辜尨,眼里多了几分忐忑。
他懒懒道:“开吧,有我在。”
***
偏殿内,韩擎急得抓耳挠腮。好端端地怎么就掉到地底去了?
他拿着长刀大力捅着那片光滑的石地,奈何任他怎么使劲,地面纹丝不动。
珪早已挣脱了幕布,跟着韩擎在那机关毕拢处又蹦又跳,然而就是不触发隐藏机关。
一人一shòu面面相觑。
“现在咋办?”韩擎的眉心拧成了大疙瘩。
珪嗷了一声便垂头丧气地耷拉了脑袋。
韩擎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等。但愿辜尨那家伙尽快能从里头出来。”
他挨着小láng崽子,无限萧索地靠坐在长案边。
他的左手边是正垂落的半幅画卷,他百无聊赖地看向那一图纸的花花糙糙,只觉得索然无味。
还不如墙上那chūn宫好看。
于是他喜滋滋地钻研起墙上的làng画来:“啧,这个姿势不错,有创意……”
珪看着身边的男人突然诶嘿嘿地笑了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伸出爪子就往韩擎脸上拍:“中,邪,了?”
韩擎黑着脸将珪的ròu垫从脸上拿开:“去去去,小屁孩子懂啥?”
说罢继续品味满墙的妙不可言,然而他再向墙上看去时,蓦地觉得眼一花,那墙上的女人似乎冲他眨了眨眼。
韩擎一个激灵。莫非真的中邪了?
只见墙上的女人越发妖娆,那画笔简陋的五官越发jīng致起来,与他心底里深藏的那张脸越发相似。
他只觉得心里一咯噔。坏菜了,这怕又是幻境。
毫无预兆地,檐廊外本已沉寂的风铃再次叮叮作响起来。
无风的地底,又是谁带起了撩动风铃的轻风?
韩擎顿时全身紧绷。
***
第十层石窟内,嘉穗哭得梨花带雨:“阎崶,你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她攀住阎崶的袖子死死不放。
江南不耐烦地看向阎崶:“阎王,我们赶时间。”
亚伯往那两扇石门都瞅了瞅,得出结论:“一扇门内通路是死的,书玉他们走的应该是另一扇。”
阎崶将嘉穗巴在他袖子上的手挪开,冲江南道:“走。”
嘉穗挺着大肚子,含泪恨恨道:“我眼看着他们经历了这一路,有什么机关和古怪,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用得到我!”
江南讥诮道:“哦?那为何你一个人在此处?难不成你又依着你的惯习,做了背叛人的勾当,这才被丢下了?”
嘉穗咬紧下唇:“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总之带上我,你们不会后悔的。”
“听你在这里废话,我已经后悔了。”江南冷冷道。
阎崶并不理会身后的争执,只往那黑魆魆的石道望去。
黑暗中,有未知的生物窸窸窣窣,贪婪地望着石门边的几个大活人。
阎崶眉心微蹙,敏锐地捕捉到了黑暗中的危险。他张开阎王丝,将几人笼了个密不透风。
“跟紧了。”他道。
嘉穗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最后。阎王丝也将她纳入了保护的范围。
阎崶虽不明确表示愿意带她一程,却也没有拒绝她的尾随。
江南冷哼一声。优柔寡断的男人。
几人相继踏入石道,石道两侧的异物早已伺机而动,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却瞬间被阎王丝搅成了碎渣。
腥臭的液体喷溅了嘉穗一头一脸。她的胃又开始翻滚,哇地一口便吐了出来。
她无意间斜眼一瞥,正瞅见角落里一个死透了的女人,鼓胀的肚子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不知名的覆盖着棕黑色绒毛的活物。
她只觉得腹部一抽,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活跃了起来,一脚一脚地蹬着她的肚皮。
她疼得浑身冒汗,却只得死死咬住下唇,生怕一开口惹了他人不快,将她丢在这满是怪物的石道内。
眼前的光越来越盛,石道的尽头就在眼前。
嘉穗觉得自己吐尽了胃里所有的酸水,腹部的疼痛却只增不减。
“阎崶……阎崶……”她忍不住轻声叫唤。
然而走在最前头开路的男人,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180章 chapter39. 缠梅琴棺
昏暗的第三进大殿外侧, 穆雅博面色苍白地坐在石阶上,心跳如鼓。
他从小就从族中长辈口中知道了一些旧事,譬如地宫, 譬如这一脉族姓的使命,再譬如……那个许多年前突然从天而降的大人。
族内前辈对大人的来历讳莫如深, 只告诉他们这些小辈:这位大人是如今这个姓氏下最纯正的血脉,他的回归正应验着数百年前的那个预言——地宫见日, 龙脉重续。
当年他有幸被大人接到身边教养,这大概是他这一支脉阖族的殊荣了。
大人对他很好, 从不限制他的行动, 甚至愿意送他至西方留洋。他从来就猜不透大人的心思, 但他一向敬重大人的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有多么的骇人。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短短时日在地宫经历的一切了。
活人坟, 噬人甬,还有关在第十层里头的怪物——他虽心有准备, 可这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他以为只要跟着大人的步伐, 一切都是安全的, 可如今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亲眼见到同胞亲族命丧于可怖的怪物之口——那些所谓的怪物,也曾生而为人, 却又被qiáng制改造成了非人。
逐渐地, 他意识到,大人不是万能的。或者说, 大人本xing凉薄, 他会基于保护同宗子弟这一根深蒂固的观念给予族内小辈庇护, 但他不会亲自去救落难的同宗。
大人已将生命看得极淡,仿佛死亡也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
“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
穆雅博一愣,抬眸便见到长身玉立的礼宫秀明:“大人,我……”
礼宫秀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有qíng绪了?”
穆雅博面色微红:“不敢。”
“不敢并不代表没有。”礼宫秀明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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