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仰头:“少爷。”
宋问略一施礼,道:“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敢叫公子让路。公子身份尊贵,日理万机,自然也比我等卑贱之人要繁忙的多。我等卑贱之人僵持在此,并无多大损失,若是冲撞了公子,倒是惶恐。”
马夫被她噎了一句,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那还不速速让开?”
“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也想让开。只是我等卑贱之人带的卑贱小厮,这驾车的技术也甚是卑贱。加之这匹卑贱的马,只会往前,不懂往后。才不敢动作。”宋问抖抖衣袖,状似痛心疾首,放声道:“这若马发狂,只是伤了我等卑贱之人也便罢了,可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的神驹,公子的尊躯,还有足下的尊臀,这让卑贱小民如何担待的起?”
“你……”那马夫郁结道,“你别再说卑贱二字了成吗!”
“这不是方才足下说的吗?”宋问摊手无辜道,“虽说车上公子如此俊姿约素,自然不会与我等卑贱之人计较。只是卑贱之人,心中自觉卑贱。这卑贱……”
马夫忍无可忍,出口打断道:“你住嘴!”
哪里见到他们公子了?
一口一个卑贱,说是在贬低自己,分明是咬着舌头骂他们。
反倒衬得他们借势凌人。
“只恨卑贱小民在进巷前,未曾查探方圆十里,可否有贵人出没,这才唐突了公子。”宋问又是一施礼,放低了姿态,恳请道:“要么烦请足下来替卑贱小民给马车掉个头。”
这一番讥讽的讥讽,嘲笑的嘲笑。暗中rǔ骂出气。说客气可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偏偏还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绕明白一圈后,之剩下气结。
而宋问说完,行动也很迅速。
直接跳下车,招呼两位小厮也跟着下车。
宋问自顾着就开始指示:“将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小心摔碎了。”
马夫心觉不对,当下喊道:“……且慢!”
宋问却是不管他,拍拍马屁股,继续诚心劝道道:“足下可千万小心,我这马呀,如我这般卑贱,不识抬举,怕是听不得您的喝骂抽打。您若好言相劝,它或许还会乖乖听命。”
那马夫张口结舌,面色发黑。
讽得这般明显,怎会听不懂?
他就是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非bī着他也对某人来个好言相劝?
倒是他旁边那名随从,几不可闻的笑了一下。
宋问负手而立,站在街旁。面带微笑,耳听八方。
反正她闲的蛋疼。
比争辩,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忘川河的距离。
非重新投胎不可破。
两边人还真就僵持下来了。
马夫想要训斥,却再也找不到理由。
人家不是不让,人家只是让不了,所以现在把车夫的位置都给空出来了。
他又哪能去给别人驾车?
不知不觉竟被牵着鼻子走了。
旁边有人拂袖哼道:“区区一马夫,也如此嚣张?”
“这车上究竟是何人?”
“看这马车,是三殿下吧。”
“宁惹君子,勿惹小人。诚不我欺啊。”
“这位小哥,劝你还是让下道吧。”
马车里的人终于出声,只说了一个字:“退。”
旁边随从打扮的人先应了一声:“是!”
马夫迟疑片刻,垂首道:“是。”
于是抖着缰绳,将路口让了出来。
宋问抬手高声道:“谢公子相让!”
两辆马车终于jiāo错离开。
宋问撩起帘子,朝后面张望。而后摸摸下巴。
小六问:“少爷,您看什么?”
“记住他们马车的样子。”宋问说,“下次见到,直接拆了他们的车轱辘。”
小六失色:“少爷!”
“啧,怂什么呀?”宋问嫌弃道,“我就随口一说嘛。”
就是知道她的脾xing,才知道这种事qíng,她不会仅是随口一说。
马车内,一人问道:“此人善诡辩,三哥何必忍他?”
“既知他善诡辩,又何必再与他多言?纵是说赢了他,也不是件有面子的事。”另外一人道,“何况,是我等出口无状在先。”
“三哥说得是,是我治下不严,失了礼节。”太子唐清远方对外面道,“初九,回去自领三十鞭。”
车夫应声:“是。”
唐清远又笑道:“三哥。父亲命你处理城门闹事一案,可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
唐毅说:“这等小事,不用。”
唐清远安心道:“如此便好。”
马车行至宫门外,唐清远下车。
宫人已经守候许久,将人迎了进去,说是陛下宣见。
见人走远,前头闻乐终于舒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他重新驾马前行,却忍不住道:“那群小吏也敢如此放肆,竟不将公子放在眼里,还不知是不是得了太子的授意呢。”
唐毅叩桌,烦道:“你是不是也想回去领个三十鞭?”
闻乐不服,闭嘴不言。
第3章 与谁有关
“少爷,一大早您去哪里了?”
小六端了小菜过来,放在桌上。
宋问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如今刚刚回来,额头上已经沁了层薄汗。
小五起来后没见着人,便开始打扫屋子。
他们在距离书院不大远的地方,买了一间小宅。
虽说位置不好,地方不大,却也花了不少银子。
小六较为沉稳,小五则截然相反。
见她回来了,匆忙跑过来问道:“少爷少爷!您想好今日要教他们什么了吗?”
小六说:“少爷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她负责主讲经义。”
“不,我不给他们讲经义。”宋问说,“他们这群人,不乏士族子弟,虽然没能挤进国子监,但也心高气傲。见了我,必然不服。”
“为何啊?”小五道,“您是先生啊。”
“若你是一名颇有天赋,又略有小成的人,会随意接受一个,与你年龄相差无几,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人来做你的先生吗?”宋问摇头道,“先不说服不服,我肯定想先试试他。”
云深书院大部分的学生,在十七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大部分的学生和宋问一般大,甚至有的比宋问还要大。
小五想了想道:“那没问题,少爷厉害的很,他们上过您的课,定会明白了。”
“你又错了。他们自幼熟背四书五经,圣人之言。这些经文里讲些什么,又岂会不知?”宋问摇头道,“经义的先生,很难有什么一鸣惊人的解读。所以大多要请那些名儒坐镇,以己身多年的涵养来授人。我嘛,本身就年纪轻轻,加之偏见。路远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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