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昏迷中似乎一直在回忆过往。一时是解剑池旁,脸上被我抽了一鞭的穆瓴,一时是竹林小院墙外,被跌落的我砸到的杨瓴。忽又移景,这厢是仙舸里问我可愿意嫁他的穆瓴,那厢是满脸晦暗不明说要纳冯姬入门的杨瓴……
我终是缓缓睁眼,只觉身上已恢复了些力气,不似方才绵软无力了。而方才……我惊羞之下连忙坐起,才发现自己只盖了张毯子,身上一丝不挂。我抓起身边衣物胡乱穿上,忽的想起我约了伯甦今夜子时替我护法,我要向疏影行铸灵术。我抬头见穆瓴正背对着我坐于窗下书案旁,遂轻轻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道:“瓴……穆瓴,我……先回了。”
穆瓴转头看我一眼,旋即又偏过头去,语气似有些厌恶道:“你走罢。”
我陡然生出了几分委屈与倚进他怀中撒娇说理的冲动,但我终是不敢,唯有生生忍下。我yù抚他眼下瘢痕,伸手至半程又隔空缩回,我心酸地咬咬牙,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凰妹:“哼,你这厮哪是替我正骨,分明是拆骨!还装模作样以疗伤为名吃我豆腐?”
瓴哥:“媳妇你受苦了,快到为夫怀里来让为夫好好疼惜你。”
凰妹:“你还敢对我用qiáng!”
瓴哥:“呜呜,是为夫误会媳妇了……”
☆、念转qíng挚
我匆匆忙忙回到寝舍,勉力按下心头酸楚,于房内打坐调息。我原想着历经方才一番变故,我又因封了穆瓴记忆而几近脱力,此刻体内气息应有错乱才是。然我凝神吐纳良久,却未遇半点阻滞,连昏迷前的左肩骨痛都消缓了。我心中纳闷,莫非……是穆瓴替我调伏了缚障?我又想起方才穆瓴qiáng横之举,不禁心头犯憷,不敢再忆及此节。
伯甦如约而至,他端详我片刻,道:“自四方塔归来,你便窝在寝舍养伤足有半月,现下你神色不错,看来你那小白脸对你很是尽心。”
我心中诧异,这半月来穆瓴虽日日来替我疗伤,却都是掩人耳目的,伯甦断不会知晓。我皱眉道:“你说甚么尽心?”
“别装了,我虽未亲见那小子替你疗伤,可你才半月便得大好,如今身上还沾了些许坤罡真元的气息,旁人或许不知其为何物,我却晓得此乃盘古后人修习多年的独门真气呢……”
我听伯甦所言,心里咯噔一下,穆瓴他,竟动用自身真元替我疗伤平障?然而他方才,却那样粗bào待我……我甩甩头,不再惦念此事,转而对伯甦道:“我目下并无大碍,今夜所图之事应可如愿。”
“你权衡无碍便可,铸灵并非易事,你量力而为,切莫qiáng行摧铸,反噬己身了。”伯甦收起方才调笑之态,向我郑重道。
我点点头:“幸而疏影目下还是个胎儿,以我如今修为为其铸灵比为成年仙身简易许多。”
当夜子时,伯甦于右配殿门外下起数道禁制,并在禁制后打坐,为我护法。我盘腿坐于huáng梅树下,以凰令将我元神一分为二,做成高鼎之状,将疏影元神种入鼎中。我元神里可供疏影安养破鼎的唯有天火,我只得以天火焚我元神,以期炼种。我双目须得紧密注视鼎内qíng形,我的身躯则需忍耐着元神分裂与天火自**焚,如同分娩那般的剧痛。
疏影幼小的元神在我的天火里轻摇,一片火光中我不其然想起了怀着思儿时的颠沛流离与思儿出生时的凶险煎熬,还有怀着念儿时的神思匮乏与念儿出生时的痹痛难当……我的女儿们,她们如今又在何方?
及至辰时,我历了四个时辰艰辛铸灵,疏影元神终是破鼎而出,我方得元神归位。由于施术期间我用眼过度以致双目出血,待到术毕我浑身冷汗淋漓唤伯甦进来时,我双目已仅能紧闭歇息,不宜视物了。
我历此一术,全身疼痛堪比妇人难产,术毕后我已神志不清,可全身仍是痛出天外般难受。我不能视物,只得一把抓住伯甦手臂,辨不清自身理智般哭喊:“伯甦,伯甦我快扛不住了,求求你……去把穆瓴叫来陪我,我身上太疼了……”
“施术前你还扭捏地不敢提他,这时又记挂起他来”,伯甦无奈道:“你这般用力扯住我,我如何去请他前来?”
我挣扎了片刻,只觉痛感似减去少许,我仍睁不开眼,便对伯甦道:“伯甦,你且在此罢,莫去叨扰穆瓴……我太疼了,跟你说说话减轻一下……”
“成,你且细说,我听着呢。”
我有气无力,低低道:“我每当遇灾惹祸,都笃定能独力扛过。前番得悉穆瓴要娶亲时我……我险些溺毙在止仙泽,那时我知道已不会再有从天而降的白蛟来救我了,因而我最终拼尽全力爬回岸边。这次我原也作此想,可我心里终是盼他……也是奢念罢了。”
伯甦微微一叹,我继续喃喃道:“我知为何这铸灵是禁术了,这分裂元神最终生出仙胎,实与妇人生产之痛有过之无不及……伯甦,我在凡间,生过两个女儿呢。我头胎难产,彼时我与我侄儿躲于一山dòng中,dòng外有bào徒因被挑拨而意图抓我去焚烧。我又痛又怕,最终我历一日一夜方生下我的长女思儿……”
我感觉伯甦的手似是颤了一下,我遂放开他手臂,继续道:“我怀上次女时,却遇政局纷杂,我身处异族,不好与穆瓴来往。我不敢告诉他我有了老二,只好带着长女躲起来养胎……你说那个妊妇来宫门当众求我乃诱骗之举,然我深知一个妊妇携着幼女孤身离家是有多么凄凉……”
身上剧痛似又缓上些许,我遂微挪一下四肢,复又道:“我次女念儿,她出生时我身上余毒未清引致早产,险些因出血过多丧命。念儿刚生下那会,她身子很小,哭声跟猫叫那般低弱。我与rǔ母悉心照料她数月,方养回些身量。你说,那样辛苦得来的两个女儿,我怎会对她们不慈呢?”
“……”
身旁传来低低的呼气声,我身上痛感渐渐疏散过半,俄顷自觉有些乏累。我似是完全沉浸在那段凡世的回忆里,虽有些语无伦次,却仍对伯甦絮絮道:“我未料思儿心系金赏,只以大局为重让陵儿给金赏赐婚以断其念想……哦你还不知道陵儿是谁罢?他是我义姐之子,是个皇帝。可是我亲姐的孙子询儿,他也想当皇帝。有个权臣在朝野独大,他见陵儿不甘任其摆布,便想把陵儿换了。他的一个侄孙很是yīn毒,给我下药迷惑我和我侄子,让穆瓴以为我姑侄有苟且,他一下乱了心神,被潜于四周的弓箭手伏击,身中十五箭而死……呜呜……我的夫君他……他死状极惨,我真想替他挡下那十五箭……后来他们还把陵儿也bī死了,换成询儿继位。其实询儿根本没想过要害陵儿,他是被那权臣利用了。询儿与他的原配两qíng相悦,他们就把询儿原配毒死,让那权臣的女儿继任皇后。”
52书库推荐浏览: 净土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