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山如睡,却也并非万类俱隐,仍然能够看到雪jī和赤狐。有一个夜晚,一只像硕猫的动物蹲在寒月映衬的山岩上,眺望了车队许久才纵身一跃隐于林中。车队的人辩说着那是雪豹还是猞猁,倒也为云歌那幽闭空间中的无聊时光平添了几许色彩。
车队在堂述山中穿行了数日,到达南麓出口的前一日,山中忽然漫天飞雪,山风呼啸。数日翻山越岭的劳累,加上只有简单的食物充饥,整个车队从人到牛已是虚疲之极,然而他们已接近出山口,又担心大雪封住山路,所以仍qiáng顶风雪小心翼翼地艰难前行。云歌缩在车底也是瑟瑟发抖。她努力咬紧牙关,不让那骨节的撞击声被车外的人听到。
至夜,风雪稍停,车夫们都缩身在车上的皮货或毡毯中御寒。反而是云歌只有垫衬的薄毯和一层木板抵挡寒气,最是难熬。岸良在其他车夫都酣睡之后,拉开车板,扯了一匹较薄的羔羊皮将她裹住。由于车底空间狭小,只能塞下这张皮。岸良一边用那帮羊皮帮她掖住手脚,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小王早些捉住那佐羊就好了。佐羊肚皮上的绒毛又软又暖,让族中的织娘制成毡袜,又薄又暖。”云歌不做声,只默默运气,抵挡那寒气侵入她的肺部。
第二日雪霁天晴,空气却仍似冻结一般。车队终于从绕屏山口而出,进入了汉朝制下。车队的人不敢大意,沿着氏安河向北而行。云歌透过木板的狭fèng,数着浮冰漂浮的河面上的汉式木桥。“经过第三座木桥之后,会有汉族村落陆续出现。我的人会在那里与车队接头。”孟珏的话响起在她的耳边。
过了第三座木桥之后,果然看到零星的汉人樵夫,却始终没有接头的人出现。车队的人此时已是人困牛乏,便在河边歇了脚,又从附近的荒野中猎来一只兔子,架火烤了。六名壮汉正分吃着那只兔子,忽然马蹄声远远震地而来,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一队身着白色皮甲的轻骑团团围住。马上之人个个气宇不凡,却并不像是汉军中人。那几个车夫正要问询来者何人,一个马上的女子忽然扬手抛出一团尘雾。六名车夫手中还握着啃了一半的兔ròu,一声不吭地昏厥倒地。
大车的栏板再次被拉开,被扶出车底的云歌先被冬日的太阳刺了一下眼,接着便看见二月和三月一左一右扶着她。另一个白衣女子跳下马来,上前抱住有些神智不清的云歌,“云姐姐……”
是……丙汐的声音?她什么时候会骑马了?云歌模模糊糊地想着,眼中的一切混沌在一片灰茫茫的白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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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一卷的最后一章。
第八十六章 贵人车
云歌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屋中的火炕上。屋中陈设简单却不简陋,似乎是大户人家清静雅致的客房。早有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又惊又喜地朝着屋外喊,“丙小姐,葵妹妹,云姑娘醒了。”
云歌有一瞬的恍惚,似是回到几个月前在龙支城中醒来之时,只是彼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与以为永诀的那个人重逢。而此时她金蝉脱壳,却将他独自留在了那虎láng之地。丙汐和葵儿又悲又喜地奔进屋来。云歌弱弱地撑起身子,眼睛却聚在空气中,任她们问了许久也未出一声。
多亏岸良塞进车底的那匹羔羊毯,云歌此次潜藏而出,虽历经艰险受寒病倒,却并未引发她肺部的旧疾,只是饿疲至虚,又被幽闭过久加之山路震dàng,而乱了脑络心神故而昏迷。令居云糙堂的大夫给她开了几付安神理气的方子,丙汐和葵儿也悉心为她料理饮食。云歌在火炕上躺了三日之后,便有了四处走动的力气。她这一走动才知道这里乃是赵充国将军在令居的老宅-翁孙宅。她再细问陪在一旁的丙汐,终于知道了夏末秋初在她护送雕库入羌时,令居这边的qíng形。
那时,赵充国的儿子中郎将赵卬刚刚清理疏通了粮道,孟珏送丙汐一行回长安,经过令居时天色已晚,便在赵充国的老宅中落脚。入夜不久,孟珏忽然收到龙支城来的鸽信,说云歌已随汉军入羌地送雕库回罕。第一封信还未放下,又有酒泉来的飞鸽传信说辛武闲的营中送出了一支由漠外高手组成的秘密人马,已斜下河湟而来。孟珏预见到此事会比想象的还要凶险,当机立断险,将丙汐主仆二人留在翁孙宅,自己则准备带人直入羌地,追上护送雕库的人马。
还未出翁孙宅,又有赵充国的谋士连夜赶来,似乎也已获知了辛武贤的动向。他们与孟珏闭门密谈了一个时辰匆匆离去。孟珏在屋中又默思了一个时辰,从屋中走出时已近凌晨。最终他带着二月三月和六月连夜离开令居,但所带的粮糙兵器与先前已有所不同,对于堂中事qíng的安排也有所变动。临走之前,孟珏又匆匆休书一封给丙显jiāo于邵管家。他甚至未与丙汐道别,便离开了令居。
丙汐第二日起身才知道孟珏已离开。她不知为何qíng势突变,又听说孟珏有信带给堂兄,便央邵管家给她看了那信。信中只说丙汐的心脉之疾已痊愈,劳请丙显亲自来令居接堂妹回长安。不知为何,丙汐觉得孟珏的字里行间似有此去羌地归期难定的意味。她心中惶惶,便追问了留下照顾她们的几个堂中人,这才知道了事qíng的缘由。丙汐心知自己决然无法在此刻安心返回长安,便也休书一封让邵管家一同带回给堂兄,说自己在令居尚有未尽之事,一旦料理完毕,再送书信来请丙显派人来接她。
送走了邵管家,丙汐便带着葵儿在翁孙宅中长住下来。她一边到令居的云糙堂找些帮衬的事做,一边通过云糙堂密切关注孟珏和云歌在羌地的消息。
最初,她只知道孟珏此行凶险,但料他或快或慢总会带着云歌安全返回。谁知后来二月和三月通过鸽信陆陆续续送来了云歌一行遭到伏击的消息。更想不到的是孟珏追上云歌并将雕库送回罕羌后,二人又被劫裹去了此次汉羌战事的祸源部落--先零。而由于云歌被达慕尔认出,先零人疑心罕羌通汉,并未将阿丽雅送亲的队伍带出。原本混在送亲队伍中的二月和三月因此滞留在罕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孟珏和云歌入先零后的一点消息。那一段日子,令居的翁孙宅中也人人寝食不安,彼此见面都只问一句话——“他们有消息了吗?”
所幸孟珏在让罕羌将自己”献”给先零之前已有所安排——罕羌的族人虽未送嫁而出,却有罕羌“鹰马骑”中的马儿随嫁,与之结对的鹘鹰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一路随行。二月和三月按孟珏“自献”前的嘱咐一直留守罕羌,等待消息。那时赵充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罕羌周边,但纪律严明,又因罕羌的悔过之态而未犯罕羌一糙一木。其他曾与先零结盟的小种羌皆因震慑而臣服。
终于,在抢亲队伍离开十几日之后,一只鹘鹰终于从先零飞回罕羌。克尔嗒嗒将鹘鹰脚上的鹰信送到了二月的手中。虽不知孟珏如何能够收服罕羌的鹘鹰,但二月认得那是公子的字迹无疑。至此,陷在罕羌的二月和三月以及令居的人终于知道了孟珏与云歌在先零转危为安的消息。翁孙宅中乌云微散。丙汐更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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