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曜也走了过来,俯下身子察看了一番,见那红衣少女此时已不省人事,刚才那最后一鞭只怕是用尽了最后的心力了。
“治病的事我们可以相帮。”霍曜起身淡淡道,“需要择一静地,用功力bī出回血,还要服些汤药,五日应可痊愈。”
白衣少女一直颦着的眉头轻轻展开,眼中绽出笑意。她很郑重地站起身来,右手抚肩向霍曜和阿竹各行了个羌礼道,“多谢你们。”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你们能将她送回她的部落中吗?”
“你们不是同一个部落的?”霍曜皱眉道。
白衣少女轻轻摇头,“我们同来这里为质,相识也颇有几个月了。“
阿竹方才曾猜测她们或是亲姐妹,方能在这般濒临险境之时仍不弃不离,谁道竟连一个部落都不是。阿竹一时肃然起敬。
霍曜却冷冷嗤道,“既不是同族,又何须如此舍命?”
“一同沦落在此,原应彼此照应。”白衣少女安然道。
“那又怎么不将她送回部落中去?“霍曜微微嘲道,停了一下又道,“一起送完她,我们可以将你也送回你的部落中去。“
白衣少女灵澈的眸中浮起一片感激之色,却摇头轻叹了一声道,“我还有一个弟弟留在这寨中,还不能走。”白衣少女说着眼中已闪过牵挂之色,她向两人又郑重行了一个羌礼,便转身向坡地上的那个山寨走去。一会儿功夫,那一袭白衣的单薄身影似要融进这白茫茫的天地中。阿竹不知该如何计较,便回头看了看三少爷,却见他也在雪中呆立着,忽又转身跃上马背,追着那已淡成一抹薄玉色的身影而去。
“三少爷…”
“我送她一程。”
阿竹见那少女的身影被少爷的白马疾速追上,又被少爷轻轻提上马背,两人同那白马渐渐消失在皑皑天地之
间。
霍曜回来后便和阿竹将红衣少女带上乌修崖上的山dòng中。由于大雪封山一时不便赶路,这红衣少女又奄奄一息,阿竹和霍曜便在dòng中逗留了几日为她疗治。阿竹在她的臂弯割了一个小口,每日和少爷轮流用内力为女孩bī出回血,同时又送了雕儿飞出关外带了药糙回来。到了第五日的下午,阿竹从雪地猎了野兔回来,看到少爷正站在dòng外眺望崖下那石寨的方向,面上那镂银的面具被白雪映得熠熠发亮。
听到阿竹的脚步声,霍曜转过头道,“她醒了。”
阿竹忙走进dòng中,看见红衣少女正吃力地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看见阿竹进来似乎愣了一下,小声道,“怎么一个面具一个黑纱。”
阿竹见她梳理头发的手仍是歪歪斜斜使不上力气,便走过去帮她梳理辫发;又见她脸上多有污痕,便从dòng外取来一些雪块用篝火融化了,帮她擦净脸庞。待到收拾完毕,红衣少女浓烈而明灿的眸子在蛾眉下绽出生气来。虽然仍带有几分病容,那少女却如格桑花儿一般绽放dòng中。
“dòng外的那位是…?”红衣少女忽然用小声问道。
“我家三少爷。”
“多谢你们相救……与我一同的……那个姑娘呢?”
“她说还有个弟弟留在寨中,便回去了。”
“你们……”那女孩儿转了转眸子,“可要将我也送回那寨中去。”
阿竹轻轻一笑,“你的同伴让我们把你送回你的部落去。你既醒了,不妨告诉我们你的部落在哪里。”
红衣女孩犹豫了一下道,“沿忽图河西行便是。”
阿竹见她说的含糊,知她有些对自己和三少爷的外族身份有所顾虑,本想问她的姓名,见状也就做了罢。
阿竹扶那女孩重又卧下,将dòng中的火堆烧旺,把猎来的兔子架在火上烤了。待到兔ròu的香气弥漫dòng中,她便走出dòng外去叫三少爷。谁知覆雪的崖顶上却不见了霍曜的身影,连那匹白色的汉血宝马也不见了踪迹。阿竹只好又返回dòng中,用匕首将兔ròu分割开,递了一只兔子腿给红衣女孩。红衣女孩已经几日未进食,此时便捧起兔腿ròu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二人正吃着,霍曜忽然从dòng外走了进来,却gānluǒ着一张清俊的脸,不见了面上那幅镂银的面具。他见红衣少女已经梳起辫发能够坐起来吃东西,便面无表qíng地点头道,“我又寻了一匹马,明日上路。”霍曜说完便合衣朝着一侧dòng壁而卧,再也未发一言,倒像是在生谁的闷气。
阿竹有些纳闷,寻马这种事qíng何需三少爷亲自去做。回过头来却看见红衣女孩愣愣地盯着霍曜的背影,一团绯红沁上脸颊。
第二天一早阿竹便和三少爷一起带着红衣少女离开了乌修崖。由于红衣女孩身体尚弱,阿竹便与她并辔行马于后。而霍曜骑马远远在前,只留了个颀长的背影与她们。中午时分,三人来到忽图河岸边。河水早已解冻断流,覆雪的河面一路向前蜿蜒而去。又这样一前两后地走了一阵子,霍曜忽然缓了马速,候着阿竹和红衣少女的马走上来,与她们并行了一阵子。
“那天与你一起的姑娘,为何还有一个弟弟留在寨中?”霍曜问道。
红衣少女犹豫了一下道,“先零是大族,所以……需jiāo换两人。”
“多久可以返回?”
“不一定……看部落间的关系,也看局势。”
霍曜沉默了一会儿,重又策马加速又向前驰去。
“你是汉人吧?”红衣少女忽然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霍曜却答道,“此处已是忽图河畔。姑娘自行归族去吧。”他说着催马向前,一会儿就又把她们二人远远抛在了后边。
红衣少女有些窘。阿竹只好回她道,“我们是汉人。”
“你家少爷的名字是?”红衣女孩又问道。
阿竹不想卷入羌族恩怨,又觉得就是说也该三少爷自己作答,便犹豫着一时没有出声。
红衣少女忽然笑起来,“我总会记得这个银láng面具的。”她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向南策马而去,“谢谢你们搭救,丽雅来日定会报答你们的恩qíng。也会带着山歌来唱给你家少爷听。”
阿竹看那红色的身影在残雪枯糙的河谷荒原间渐渐淡成一个绯色的小点。
“小姐,这个公主说她叫丽雅,会不会是这丽史公主的化名?”阿竹在马上讲了这一路的故事,此时已是薄暮huáng昏。
“不。她的名字是阿丽雅。”
这是云歌第一次知道阿丽雅是怎么认识三哥的。阿在羌语里是敬称。阿丽雅省去此字,显然在那时就已qíng根深种了。而阿丽雅手镯上那小小的银láng面具,定是她回去后求她父王依着她的记忆打造的。自己当年借用三哥的弈棋十八式与阿丽雅在汉庭上文斗武功,真真是让阿丽雅和她的心上人隔着时空对打呢。回忆又将云歌带回到那个衣香鬓影的宫宴上,幽幽鹿鸣的宏大歌声中,刀剑相搏的毫厘间,彼时的种种忽然像这糙原的夜风一般呼啸而来。不!不!不要回忆!云歌甩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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