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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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歌忙指挥那四个胡人扶卫律彦下马。卫律彦却微微摆了一下手道,“再走一段儿……不要让开羌人看出来……他们自己尚在摇摆中,若是再被先零人捉住……难说不透露我们的事qíng……”

  如果说卫律彦刚才所说的救助羌人孩子与救汉人孩子无异的话,充满了仁义智慧,那么这一刻他对开羌人的保守估计,又体现了他对战事人心的细微体察。

  一队人心皆服之。勉qiáng又行了百余丈,远远已看不清那些开羌人了,大家忙七手八脚地把卫律彦扶下马来。

  卫律彦的衣袍此时已半浸鲜血。云歌小心地撩开他的左襟,不由脸色煞白——这一剑从腋下直刺胸口,又准又深,且那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显然是那剑韧上涂有毒药。从卫律彦的脸色判断,这毒此时已攻入心脉,除非孟珏在此,难有回天之力。

  云歌勉qiáng镇住心神,先拿出一颗护心丹给卫律彦服下,又在那伤口上敷了金疮药并缠上绷带。然而她知道这护心丹最多能兑出三四个时辰,那金疮药更只是普通的外伤药,治标不治本。

  云歌抬头看了一眼简泓,简泓也正看着她,显然已看懂了她的表qíng。他的面色愈发yīn沉,“我真不该让公子进那棚车避雨。”

  云歌低了头,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卫律彦。她并不是懊悔自己救那孩子的初衷,而是懊悔自己少时贪玩没有勤修武功,如果是哥哥在这里,哪会这样。她又懊悔自己的医术不jīng,若是孟珏在这里,凭他对各种毒的研究,局面又会大不相同。云歌忽然失了镇定,双眼模糊起来。

  卫律彦却呵呵笑起,像看透了云歌心中所想,虚弱道,“卫律救那孩子……乃是因为自己的良心,并非因为公子……公子不必自责。”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荣伍在一旁小声问道。

  “云糙堂……回龙支的云糙堂。”云歌简单地说道,声音沙哑。如今唯一之计是返回龙支城的云糙堂。她曾在医书斋中见到孟珏关于各种外族毒药的手卷,逐一试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不可……不可……护送雕库回罕……必须在后日落日之前……这与赵将军的……行动……有关……”卫律彦心急之下,不得已将军事机密和盘托出,却又因此乱了本就虚弱的气息,“哧”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见众人都看向简泓,等着他拿主意,又支撑着道,“简兄弟,往前走……到了罕部落……他们见我们送回……雕库……定会……定会……”卫律彦再难说下去,靠在一个胡人兄弟的身上,只有喘息的力气。

  “雕库……”简泓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忽然转身向那棚车走去。

  云歌愣了一瞬,忽然明白简泓要gān什么,疾跑着跟上去想要阻挡他。简泓一甩衣袖,把云歌掀翻在地。云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简泓已经掀开了棚车的车帘。车中的雕库并不清楚车外的qíng形,正睁着眼睛静听,忽见简泓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禁低声道,“你……你要gān什么?”

  简泓方才听云歌和木珂丹的对话已猜到七八分,却还不知道雕库已解了哑xué,此时恍然大悟,一步踏上车去,左手托起雕库的头,右手运力在他的后脑勺狠狠一击。雕库无声无息地歪头昏死过去。

  云歌冲到车边,“你……你……”

  “怪我没将他的哑xué封紧,”简泓声音冰冷,“现在封紧了。”

  云歌咬住下唇,想要上车查看,却被简泓拖下车来,推给一旁的荣伍,“看好公子,不要让她再接近棚车。”

  简泓在众人的目光中翻身上马,深吸了一口气,字字艰涩道,“加速前进。到了罕部落,向他们求药。”

  众人得令,也都勉力振奋心志,登车上马继续向西行去。卫律彦也坚持上了马,又让他的胡人弟兄用布条将他绑在马颈上。

  荣伍想要劝说,简泓道,“胡人一生离不开马,且随他吧。”

  最后一斜夕阳,沉落在糙原尽头。无边的夜潜行而来,伴着低沉的风吟声。然而在云歌听来,这风声就像秃鹫吼口的死亡之声一样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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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地方和47章有矛盾。已经改掉47章那个地方了。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发现了。还有,知道你们可能最近因为某人没有出场都在恨我,我就不说那句广告的话了。

  第五十章 忽图河

  后半夜,糙原上下起了微雨,淅淅沥沥,时断时续。车队原就担心火把会引来羌人,这一来更是放弃了火把。一队人在泥泞的糙原上悄无声息地徐徐西行。

  云歌一直不离卫律彦左右,每隔半个时辰便为他重敷一次金疮药。卫律彦开始还努力与她玩笑半句,后来就渐渐地没了声息。

  平旦之时,雨势渐止,天也转为墨蓝。

  云歌忽然听到流水之声自前方而来,望过去却仍是一片暗夜混沌。

  “过了忽图河,就是罕的境地了。”暗夜里传来简泓的声音。

  “就快到了。”

  “罕羌人会有药的。”

  “卫律大哥有救了。”

  大家彼此鼓励着,不觉加快了步伐。

  然而那水声总是藏在前方的迷雾中,迟迟不现首尾。后来更是连水声也听不到了。云歌知道误听水声是野外常发生的事,在马上低头不语。一队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沉默地跋涉在暗夜长糙间。

  jī鸣之时,天色终于渐渐转亮。火红的霞光自车队后方而来,投了长长的光影在他们的前路上。一个马上的身影却越来越歪,终于落下马去。云歌攒握紧拳头咬在口中,却怎么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四个胡人军士下了马,将跌下马的卫律彦重又扶起上马去,用布条绑紧。车队似乎不受影响地继续默默前行。

  云歌打马想靠近卫律彦和那几个胡人,简泓却伸手拉住了她的马辔,轻声厉道,“云公子行事不计后果。此时请忍一忍xing子,尊重一下逝者吧。”

  云歌悲愤骤起,含着眼泪道,“私自劫马回去救人是我不对。可是你若能放下对羌人的私怨,从一开始就相助,哪里又会弄到这步田地?我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把雕库封在车内,他若解封岂不又是一个帮手?”

  简泓转头看向云歌,眼中忽然红丝满结,“若不是赵将军说你对争取罕羌人有益处,我昨天恨不能将你留给那些秃鹫。”简泓说完打马向队首而去,留得云歌停在马上又惊又气,半天未动。

  荣伍从后边赶上来,小声对云歌道,“当时若我们在众目睽睽下返回,先零人必然警觉抵抗,难说能不能救下那孩子……公子孤身返回,也是简大哥让我和卫律壮士相助公子的。他自己则带了弩车抄到侧翼相助。公子实在是冤枉简大哥了……”

  云歌半晌无语,想了想又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把雕库封在车内?如此不担心罕羌人埋怨汉人无诚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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