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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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为了他好。等到了罕羌,公子自会明白。”荣伍叹了一口气,打马向前而去。云歌愣了一会儿神,也只好策马向前而去。

  日头蹿得高起来,开始有集结的蝇虫流连在卫律彦的衣袍周围。云歌从地上选了一株长糙,将马跟在卫律彦的一侧,一边驱赶蝇虫一边流着眼泪,那蝇虫却是越聚越多,纠结不停,一路嗡嗡到忽图河边。

  简泓在河边收住马缰,长叹一声,终于招呼大家,寻了一棵河边的云杉树,在树下挖了一个xué墓,将卫律彦用衣襟裹了埋于其中。简泓用刀在那树皮上刻下记号,对那几个胡人低声道,“来日再回这里,将卫律壮士带回去吧。”

  那四个胡人颔首未语,封好了xué墓,环树单腿跪下,执刀扶地而拜。汉人军士也列成一排,单腿跪下。

  云歌远远瞧着,看那蓝天绿梢白云,听那鸟鸣水潺风吟,心中的悲伤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她忽然想起卫律彦的胡山烤鸦,虽然只有短短一日的相识,卫律壮士留给她一个纪念呢。许多年后她的菜谱中一定会有这卫律烤鸦的。

  云歌噙泪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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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图河是湟水的一条支流,河面原并不宽阔,然而正值夏季多雨之时,河面一下子阔至几十仗宽。简泓带着荣伍下水试了几遍,最后放弃了游过河去的打算——人马虽能勉qiáng游过去,货车和棚车却会没沉河中。

  简泓向下游眺望了一会儿,发令道,“向东走。”

  “罕羌人在忽图河上游,往东行岂不是越来越远了。”荣伍不解。

  “再往东走不到半个时辰,应该有一座桥。”

  荣伍诧异道,“简大哥来过这里?”

  简泓的脸上无甚表qíng,“去年我带汉军第二次入羌时……没寻到那个部落。回去的时候正赶上雨季,忽图河bào涨,就帮当地的羌民修了一座桥。”

  荣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云歌。云歌也正瞧着他们,显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的脸上微微浮起赧色,却又有些不甘,咬着下嘴唇,眼睛慢慢转向河面。流水汤汤,遥望河对岸,糙原又和林木错杂起来。河滩上的龙胆花,正开得热闹,一簇簇一蓬蓬,结成蓝紫色的云霞一路伴着他们逆水而下。那云霞又落入河中,化作蓝紫色的繁星,顺着水势向下游飘流而去。

  一队人行了约半个时辰,果然远远看见一座木桥。桥体稳健,承托桥面的木桩从河心一直排上岸很远,可见去年修桥之时河水甚至盛过今日。马队受到鼓舞,加鞭向前。近了,看见木桩柱头上的斗拱,层叠cha挑,汉风凛然。

  “是汉军修的桥。”荣伍冲在最前边,回首向大家叫道。

  一旁的简泓在马上微微一笑,才要下令加速,忽然耸了耸鼻翼,举手示意车队停住,眼睛警觉地四下望去。

  荣伍也闻到了,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那河面上飘散过来。

  “桐油……”简泓皱眉低声道,同时迅速伸手对车队做了一个警戒的手势。

  云歌同三辆货车一辆舆车落在队尾,并不太清楚前边发生的事qíng。她这一路沮丧,一直心不在焉地瞧着繁花零落的河面,此时忽然看见河面漂流不息的龙胆花,在离桥不远一处河面绕而行之,水流也在那处河面打了结似的,一漩挨着一漩,仿佛水下藏着涡流。

  “水下有人!”车队中忽然有人喊起来。

  随着喊声,奔流的河水忽然像是被扯开了一道长口,十余个身着赤臂短坎肩的人,脚踩水柱,手持短刀,杀làng而出。与此同时另有十余马骑从木桥的反面跃出,举刀向这边奔过来。

  这两路人马迅速汇成一处,向这边冲杀过来。来者皆穿着灰色袍服,样式上却汉羌难辨,所用武器更是不一而足。有刃首宽于刃尾的砍刀,有背厚刃薄身形粗短的斧刀,还有轻薄修长形意弯弯绕指柔的月刀。除刀外,也有提槊,持双斧的。更有一个身形魅惑雌雄莫辨的灰衣人手舞链索,所及之处银蛇吐信,瞬影无息。

  “快去队尾护着公子和伯父。”简泓眉心一沉低声命令荣伍道,同时举刀挑向冲在先头的两个人。

  荣伍拨马飞奔向队尾,却并没有快出多少。那些忽然而出的人也迅速追cha到了车队的队尾。两队人马当下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又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而车队的汉人和胡人军士一夜冒雨赶路,刚埋葬了卫律彦,正是身心俱疲之时,才一jiāo手,就落了下风,未多时一半的人都挂了彩。

  云歌在队尾,一时并没有被来人缠上。她知道自己武功浅陋,先是跟在荣伍身旁帮他补漏,几下jiāo锋之后,觉得自己越补越漏;遂即又掉过头去,帮助赶车的秦久抵挡攻击棚车的人。

  云歌武功虽逊,却因为爹爹的缘故对天南地北的武功流派都有了解。她和几个人过招之后,不禁心下大疑,因为埋伏在这里的人用的并非糙原功夫,而是西域和中原的江湖功夫。江湖功夫多走偏门,狠辣有余,却协力不足。这些人虽然服饰相似,却显然是临时组成的队伍。那五花八门的武器更是佐证。

  这队人中又有一个持刀的黑衣人与别人尤为不同。他身形健阔如松,跟周围那些因为常年练习绝门武功而身形奇异的江湖中人大相径庭。他的脸色又yīn森异常,令人不寒而栗。此时那人正和简泓在马上推刀相抗,一时刀锋凝结,两人都在马上停滞了一瞬。就是这停滞的一瞬,云歌忽然觉得两人身上有什么东西颇为相似,却又一时琢磨不出。马上的简泓忽然向后仰身,登靴的双脚在勾在马腹借力,虚晃掉了对方的刀锋。那黑衣人也顺势前倒,靠着两足卡在马腹上稳住了重心。

  云歌目光一凝——马靴,他们的乌皮马靴竟是一样的。护送雕库的马队虽然是便衣出行,然而为了应对险qíng,绝不会是真的便衣,全身上下置有许多机关以方便藏掩暗器和工具。那马靴更是军中特制的马靴。对方怎么会有人穿着同样的马靴?难道也是汉军中人?云歌愣了一瞬,只觉得寒意直bī后脊。

  忽听荣伍叫道,“秦久,当心!”

  云歌回过神,瞥见一条锁链正缠向坐在棚车前挡上的秦久。秦久旋身飞起,避开了锁链。那锁链却如长蛇绕空,反向一挺,缠在了驾辕上,接着又是一紧,眼看要将棚车拖翻。驾辕上的马儿斜倾着身子,嘶鸣起来。云歌挥剑斩向那锁链,秦久也在空中挺刀而出。那锁链却是一抖,逶迤而去。

  “多谢公子。”秦久落回原座,刀不间歇,立刻迎向新一波的攻击,却还腾出气息向云歌道了声谢。

  “应该的。”云歌匆匆而答,心思却还在那与简泓缠斗着的黑衣人身上。简泓注意到了吗?如果真的是汉军中人,又是谁的人,来意为何?云糙堂的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厮瑞芸闪过云歌的心头,难道是赵将军的计划走漏了消息。可又为何结集了一帮江湖中人在此处伏击?简泓说这桥是他带汉军修的,那么能猜到他走此桥的,不仅是汉军中人,还是了解简泓过往的人。云歌心中测度丛生,手中的剑却失了变化,一时竟是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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