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那边老夫帮你说过了,但老夫只能帮你争取一个机会,你需得靠自己通过考验才行。”麇谷话音刚落,洗了碗筷出来的láng冶笑嘻嘻地接了口,鼓动道:
“阿蛮,鬼谷一门,承袭久远,以三道最jīng,武道、八卦和诡道,居士这一手医术可都没排上号,当年的墨国师单枪匹马入世,凭一手奇门遁甲之术,便能创不世之功,足见其中厉害。”
这些消息不曾外流,是以苏令蛮是第一回 听,深觉新鲜,便拍着桌子让láng冶坐下分解。
láng冶也没让她失望,接着解释。
原来鬼谷一门三道以武道为首,而这柔术便是武道轻身术里极适宜女子学习的,于形体有益不说,且比之刚猛功夫更宜。
麇谷也道:“第一回 见,老夫便发觉,你这功夫糅杂,全走的外家刚猛一路,但女子先天体弱,以弱习qiáng,反是走偏了。而这柔术,在塑体练气这一块极其适宜。”
“五十年前,晋祟帝有一宠妃柔姬,能作掌上舞,便是习得我鬼谷柔术。”
苏令蛮将这传说中千娇百媚的柔姬与马元连到一块,脸往下垮了跨,但又好奇道:“墨国师与柔姬既同出鬼谷子一门,如何还效忠两代朝廷?”
麇谷没想到这小娘子没被柔术吸引,反倒思路跑偏,关心起这等八卦来,忍不住好笑地摇头,“鬼谷门生无数,从来不管他们入世如何,便偷jī摸狗作jian犯科亦无人管束,大梁建国之前项帝、陈生等人你可知?”
苏令蛮点头,从晋亡梁建之间的七八年中,群雄并起,逐鹿中原,这项帝、陈生亦是呼声极高之人,名声遐迩,她亦曾听过一笔。
“他们二人俱是我师父门生。”
麇谷自豪地道,“项帝出自天谕项家,陈生名起糙莽之州,这两人俱有问鼎中原之心,我师父曾有言,唯功成方能言师门。”
所以,墨如晦扬了名,因为她站到了最后。
苏令蛮对这鬼谷子一门大约有了些了解,除却那些扬名了的大家名士,亦有众多名不见经传的小道之人,良莠不齐,不拘理想。
“所以,居士的意思是,让阿蛮跟着马掌柜的习柔术?”
“这一切还得看你的本事。”麇谷语重心长,几乎可以算得上苦口婆心了,他这辈子的耐心着实不多,便就这么一点还都用在了苏令蛮身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与这丫头投缘。
“世道于女子总格外艰难苛刻些,能多习得一分本事,便好一分。”
láng冶默默地坐在一旁,再一次深深觉得——自己大概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门外小jī啾鸣,门内chūn意融融,苏令蛮仿佛刚从温泉里泡过,从里到外一片熨帖。她忍不住捉住了麇谷居士老树皮似的手摇了摇:“居士……”
撒娇的,像是未长成的奶猫儿似的嗓音,带着点濡湿,麇谷居士忍不住“哎”了一声,一眼周的橘皮都舒展开来:“阿蛮要说什么?”
“居士能不能让阿蛮见见——真容?”
苏令蛮眼珠一转,眼眶那点湿意一下子便散入了空气,再寻不见。于她,着实不擅长处理这等心qíng,她将心底乱冒的温qíng泡泡往下压了压,才勉力将那些感激、爱惜、酸涩都压下去,深深藏入心底——
只待以后拿出来品一品。
麇谷居士面无表qíng地抽回手,只觉得刚刚自个儿是抽风了,一番好意俱数喂了狗,甩袖道:“滚蛋!”
láng冶在一旁哈哈支着下颔捶桌大笑,融融chūn风里,绿萝隐在暗处看着,忽然间有些羡慕,有股qíng绪在胸间涌动着,想要破土而出——
若有生之年,如有光明。
最后,苏令蛮自然是得了麇谷的手信,要去过马元那一关,好习得柔术,更凭着新增进的撒娇功力,得了居士首肯,每三日来习一习这针灸之术,学一学这辨毒之能,好让自个儿的小命活得更长久些。
苏令蛮在这小院整整消磨了一下午辰光,帮着晒药、辨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才踩着暮色赶在宵禁之前回了城。
马蹄踢踏,苏宅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
苏令蛮甫一进门,便见花妈妈等在二院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粗妇仆役,齐刷刷地耷拉着脑袋。
“这怎么了?这般架势?”
花妈妈当先迎了上来,哭丧着脸道:“哎哟,我的二娘子,您可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苏令蛮心下一个疙瘩,脚步不由晃了晃,再站直时面上已是青白一片,巧心连忙上前一步搀住了她。
“可是我阿娘出事了?”
不怪她如此作想,花妈妈与外院的邓二管事是一家,一个听从吴氏,一个在苏护手下当差,办事从来稳当牢靠,这么多年便没见过几次失态的。如今这般急赤白脸的,可不是不寻常?
“不,不是夫人。”花妈妈嘭地一声跪倒在地,猛地磕了几个响头道,“是,是小郎君,小郎君他……”
苏令蛮可被她这吞吞吐吐的xing子惹恼了,巧心连忙斥道:“妈妈还不快些说!平白让二娘子着急!”
这下花妈妈舌头顿时捋利索了:
“小郎君纠结了一帮子人,就在二娘子您的揽月居候着,说要给您看场好戏!”
“苏覃?”
花妈妈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身旁绕过,再抬起头,便只能见到二娘子飘飞起的鹅huáng色裙角,她弯着腰,亦匆匆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蛮:生活欺我,可总有善意。
第32章 风雨yù来(四)
苏令蛮一路心急火燎地穿廊过门往揽月居赶,两条长腿捣腾得飞快, 除了绿萝能一直不远不近地缀着, 巧心早就被甩到了三百米开外,与花妈妈一道了。
揽月居内, 灯火通明,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头,苏令蛮不过略扫一眼,便能估计出整个苏府的仆役都来了大半。
厅前屋檐下,苏覃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张八仙紫檀木椅上, 两腿岔开,少年郎的瘦条身板硬是被他满面的肃容撑出了汹汹之势。
苏令娴和丽姨娘分坐两旁, 一左一右地将苏覃拱卫在中间。
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仆役们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苏令蛮挑了挑眉:“三弟弟,莫不是二姐姐哪儿惹了你不快,让你大晚上来我这揽月居踢馆来了?”顺便朝苏令娴点了下头:“大姐姐安好。”却连个眼风都没给丽姨娘, 直将她气了个仰倒。
苏令娴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 这些日子苏令蛮的变化,她是感受最深的, 仿佛不知什么时候起, 苏令蛮便从一朵不起眼的甚至稍嫌油腻的花骨朵,开成了一朵烂漫的chūn花,且这花势之盛,隐隐有盖过她之势。
苏令娴起身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二妹妹在外玩得可还算快活?”
“不比姐姐,妹妹我这是去治病,没办法。”苏令蛮不耐听她这话中带刺,转向苏覃,只见他抬头向她丢了个灿烂的笑容,那点子冷酷似乎一下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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