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又指向远处投在高台墙壁上的灯影:“你快看,那是不是一条龙?”
霍珏放眼望去,奈何身高小小,只能看见来去人群。
薛时安蹲身下去,叫他坐在自己肩上,将他举起来。
卿卿淡笑着,目光搜寻其它新奇的玩意儿,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她面色一僵,那身影忽然停下,也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她颔首示意,过后扯着薛时安垂下的衣袖,“咱们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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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安带她与霍珏来到画舫之上,画舫在湖面缓缓前行,他们于顶层开窗,又点了火盆取暖。
这画舫是薛时安私有,虽比不得他在洛川画舫奢华,但一切俱全,应有尽有。
“方才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沈先生。”
“沈璃?”
“是…我不知究竟那日是谁救得我…当时霍遇的箭she中我,我真以为自己死了,只觉全无,后来打听到沈璃在我被处理掉之前去见过我…可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若说霍遇身边,会救我的人只有他了。”
“不会是他。沈璃是贪图安逸的xing子,不会为你和霍遇作对,且他若是要将你送往呼延徹的方向,只是线路就得计划许久。你二哥又怎会托信于他?便是霍遇随便哪个侍卫,都比他更值得信任。”
“可当日最后和我相处的,是霍遇身边两个近侍,那可是他最信任的人,哈尔日是邺人,霍骋又是他养大的,他们更没可能是二哥的内应。”
“救你一命就当还孟家昔日恩德,而不论他是谁,他如今的正主是霍遇,要效忠的人也是霍遇,不知道他的身份反倒是对他的保护。”
薛时安一番说辞让卿卿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不论是谁,各司其位才是最好的决定,若霍遇知道那人身份,以他丧心病狂的xing子是不会放过那人的。倒不如让他也认为救下她一事是沈璃所为,沈璃曾为他们窃取不少qíng报,也是开国有功,他至少不会伤害沈璃。
想通这些,她叹息,“时安,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天生的,羡慕不来。”
“…我若有你一半,就不会被人骗了。”
她意指当初被霍遇所玩弄一事,如今回想那时,恍如隔世,却又近在眼前。她无法忘掉那些耻rǔ,也不会bī自己忘掉,那些记忆反倒提醒她往后学机灵点,遇事以理xing,而非自乱阵脚。
他食指弯起用指节敲打她额头,提点到:“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聪明点。”
机关算尽后,才知单纯的可贵。若非北邙山那样封闭的环境,是养不出她这样天真又带点泼辣的xing子。
薛时安见她自我宽慰的模样,欣慰一笑,她要永远这么蠢下去,那些手上沾腥的事,他和她的兄长都会为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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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落水一案有了着落,主谋是后宫里的一位夫人,也是邺人世族送进宫来的女儿,家中有个兄长在朝任中书侍郎,父亲也是扶邺功臣,如今虽她父亲不在朝为官,兄长的侍郎职份在后宫里并不算显眼,但整个家族的势力在永安府各处分散,靠山并不小觑。
后宫行祸可并不是件小事,那夫人被赐赌酒一杯,当着整个后宫的面癫狂而死,死相难看,令后宫人人心悸。
年夫人之死不过是皇帝打击这些旧世族的第一步棋而已,这些门阀家族各有姻亲往来,关系盘根错节,都想分皇权一杯羹,而赫连家正是这些世族之首,是所有根结依附的那颗大树。
年侍郎曾是太子侍读,皇帝命太子去抚慰年侍郎。太子前脚刚走,一耄耋老者自屏风内走出来,皇帝道:“咱们继续下棋。”
下到难解之处,皇帝皱着眉头,“佟先生可将寡人的路给堵死了。”
佟伯道:“陛下忧国忧民,心思不在棋盘上。”
“能得老先生认可,寡人也算无愧于先朝。”
“陛下明德,是宣帝不可相比。”
“只恨天命有限,这几个儿子无一成器的,寡人实在没宣帝的福分。”
“宣帝福德在于无知百姓之苦,陛下明德在于知百姓何乐,岂能相提并论?”
“佟先生巧辩之能,却不肯入朝为寡人分忧国事,真是惋惜。”
前朝旧臣对皇帝多以畏惧之心,佟伯对他除了畏惧,却多了一份敬重。他八十年浮尘,见了三代君王和太多人事,当今的这位皇帝虽也有bàonüè之行,但比之前朝末代几位亡国君,不可谓不勤勉于政。他虽是武人出身,但并不居武功而狂傲,反而谦逊若初蒙学子,勤恳政务,也肯放下身份地位与他请教先贤圣言,单单这一点,前朝仅光武、召文二帝可与之相比。
皇帝不必再落子,佟伯已经全胜。
他一子一子收回青铜棋盅,一边问:“依先生之见,太子、成王、晋王三人,孰能成大器?”
“太子若水,润泽万物,成在不争,败也在不争。成王若火,心有所想,必有所成,只是火势难测,唯恐后患。”
“先生所言甚是啊…”佟伯唯独没提晋王,皇帝哂笑,“那老七呢?”
“晋王大器已成,然过犹不及。”
“佟先生知寡人之心…若天下还能有像先生知寡人心者,寡人不至于被扣上那么多不相gān的帽子。”
“陛下为天下之主,唯独能判夺陛下的,是天下苍生。”
“今日听先生一言,寡人宽慰。不求先生在史册上美言,只求勿将那些莫须有的都加诸身上。”
帝王辛酸,非在其位者不可体会。
为了这个位置,他曾做了太多的坏事,可历经万难坐上了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想做好事的。
他独宠赫连雪,也独对不住她,借赫连一族势力将她的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如今太子背后所侍是这些贵族,他日掣肘太子的也必是今日扶持他之人,这是他霍家的江山,他不容任何他姓之人来觊觎。
☆、大醉方休
太后赶在年底终于进宫,皇帝皇后请安,她仍是不愿理睬的模样,不过半柱香时刻便赶走皇帝,要诵经念佛。
皇帝清楚这时能让太后心软的只有霍珏,连忙叫人去接卿卿霍珏入宫来拜见老祖宗。
因宫里催得紧,卿卿甚至未来得及梳一个像样的发髻,只是在车上自己编了个辫子,更是粉黛不施。这虽是她平时的模样,可若这个样子入宫去见太后是万万不可的。
她越是焦急,越是qiáng迫自己镇定,到了宫门前,索xing想着让太后以为她是小爵爷的婢女好了。
领她们去太后的永寿宫的是御前的德全公公,一路德全公公宽慰道:“姑娘,小爵爷,咱不必紧张的,太后娘娘和蔼可亲,可比寻常人家的老奶奶都慈祥。”
霍珏对万事都感到新奇,他第一次见老祖宗,好奇多过紧张。
到了永寿宫,卿卿四处找寻,并未见到什么太后的身影,她恍然明白,远来永寿宫中那位拿着佛珠闭目念经的,寻常布衣打扮的老妇正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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