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用右手,其实尚有些吃力,却又装作轻松模样,让卿卿相信他的手是真的痊愈。
卿卿进屋端来盛着脏衣服的木盆,霍遇跟进跟出,亦步亦趋。卿卿不耐烦回头:“大战在即,王爷身为主将为何如此清闲?”
“你以为行军打仗是要时时刻刻紧绷着的?就算是弯弓绷得太紧也会断开,爷一个凡夫俗子,韧劲不行。”
卿卿忙着洗衣,不搭理他,她坐在小板凳上埋头搓洗脏衣,因长发碍事,便用布巾绑起,露出洁白的后颈和她的蝴蝶印,还有衣领处的两枚补丁。
霍遇忆起当初他在永安府慎刑司时,她刚刚被册封为郡主,前来见他,身上是华贵的锦裘云缎,妆发jīng致,和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只能穿带补丁的衣服,只能用粗糙布巾裹发,实在可惜了美貌胚子。
等回了永安城,他要把永安所有的好看衣物都买下来给她。
她手里洗的是一件贴身小衣,不想被霍遇看见,盼着他赶紧走开,但这人故意装作没眼力见,赖在这里就是不走。
“薛时安呢?怎么不陪在你身边?也不怕爷把你再拐走。”
卿卿不愿和他搭话,霍遇便揪开她头发上的发带,故意挑衅。
卿卿在他这里积攒了太多脾气,再难以忍受这些幼稚的行为,端起洗衣的木盆,泼向他。
霍遇迅速躲开,满盆污水一滴不沾身,全都落在了孟九身上。
孟九瞬间变成落水狗,冲着卿卿喊叫。
霍遇站在一旁看着笑话,还不断怂恿:“孟九去咬她!”
孟九反冲向霍遇,庞大的体格撞向霍遇,把霍遇撞倒在地上,霍遇拽着它的毛把它扔向一旁,“爷还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叛徒!”
孟九跑过来蹭卿卿的裙角,卿卿道:“你脏死了。”正好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便打算在阳光下给孟九洗个澡。
“王爷,您跑个腿儿,打点清水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王爷,您去寻把gān净的刷子吧,刷头的毛要细腻一些,但不能太软。”
她吩咐不断,霍遇却乐此不疲,他几趟来回,头上渗出汗珠,别说孟九需要洗澡,他也需要。
“卿卿何时也替爷洗一回澡?”
“你按住孟九,别叫它晃来晃去。”
霍遇拍了把孟九,“稳着点,别动来动去。”
“谁教你打他了?”
“爷的狗爷爱怎么教,是爷的事。”
卿卿听完这话,甩下脸子,撒手不gān了。
“你的狗你自己管。”
“卿卿生气的时候双眼一瞪,真像孟九。”
卿卿握拳咬牙,盯了他一会儿,这次直接端起孟九的洗澡水,毫不手软泼向霍遇。
带着点腥臭的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霍遇好久才缓过来,可睁眼看,这四下还哪有她的人影?
他抬起袖管擦了把脸,想气怒大骂,却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孟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霍遇踹了把孟九屁股,“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太没教养了?”
孟九这次汪汪叫了两声。
霍遇侥幸地想,幸好狗不会说话,要不照着孟九这xing子,现在已经他刚才说过的话都说给卿卿了。
☆、掌心纹路
霍遇夜来在树下散心,一阵幽幽笛音,琴音带着化不开的愁郁,诉着思乡qíng,传入他耳中,每一音动都唤起他的共鸣。
他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窗户半开,一半是被烛光照亮的陋室,一半是女儿家惆怅的侧颜。
两年了,比起孟华沅跟他的时间来说,还是短暂了些。
即便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她仍是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的。
有风进来,孟华沅正要关窗,意外地对上霍遇的目光。
她遥遥望着他。
她的记忆里他不曾这样消瘦过,两颊深陷,仿佛那层皮下就是骨头了。她对他没有九分了解,也有八分。
他喜欢女人兄弟围在身旁,有酒有ròu,有歌有舞,他是个受不了半点寂寞的人。
何以他又一个人在寂静的夜色下踱步?
到他身边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七年前的她,将满十六,也是和卿卿一样的大好年华,在他身边五年,不论他上战场还是去深林练兵,她都伴在左右。
五年时光,纵他对她无关qíng爱,也是最熟悉的人。
何以如今相顾,却被岁月药哑了喉,半声都不敢出?
她远远向他行了个妾礼,便关窗,将自己和他隔绝开来。
霍遇见孟华沅合住窗户,熄灭室内烛火,眼神冷冽,他也不过想在这长夜之下找到一个能陪伴自己的人,怎就这般艰难?
不过见她方才并未手上拿笛子,这笛音还在继续,那chuī笛者另有其人。他绕过孟华沅的屋子,东面是个同样不起眼的木屋。
屋里烛火敞亮,却没有声音传来,他抬头朝树上望去,卿卿坐在树上,双脚jiāo缠,晃来晃去。
她chuī得格外入神,对他的出现一无所知。
霍遇绕到树后面,踩在石头上轻轻一跃,双手抓住高一节的树枝,两腿使力前后晃dàng。
黑影在身旁晃动,大多数人都会受到惊吓,卿卿真以为遇到了鬼,忘了这是树上,就要逃走,一个没留神,竟摔下树来。
好在这树并不高,摔不死。
她摔到地上,很快那个黑影也跃下来,她定神一看,火冒三丈高:“王八蛋…”
霍遇没想她这么不经吓,她摔下来的时候自己也慌了,不过见她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那么是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那只笛子一摔为二。
他走过去搭了把手,“爷扶你起来。”
卿卿不理会他的手,双手撑地试着站起来,但尾骨像是碎了一样疼,她怨恨地看着他,霍遇已经不耐烦,直接抓起她的肩膀把她给拽了起来。
“恐怕屁股上擦破皮,爷得给你瞧瞧。”
“无耻。”
“又不是头一回看。”
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连忙摇头,“没伤的。”
霍遇握住她手腕,见她拳头紧握,自己就更用劲,直到她疼得受不了,张开五指,露出手掌被粗粝碎石摩出的伤来。
“另一只手。”
她的左手险些就被他废了!她不想再遭罪,乖乖摊开右手手掌,露出擦破皮的伤来。
她右手掌心有一道横贯的纹路,这是他从未发现的。
“卿卿竟是个断掌,那与我这个克妻之人是天生一对了。”
她的手被他攥在手里,怎么都收不回来,她发出细不可闻一声轻叹,目光垂下,眉头含雾,“不是,是以前你用鞭子打下来的时候,打到了手掌,伤疤脱落,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就和手心纹路一样。”
他迟疑了阵,嘴角上扬,眼神玩味儿,“是吗?对不听话的猎物本王一向不会手下留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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