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夜里与乌云看完花灯,回到客栈,呼延徹正在收拾行李。
乌云诧异道:“叔父,我们这就要回去吗?”
“你我出来时日太久,既然孟姑娘已经到了洛川,还有其他事要做。乌云,莫要任xing。”
乌云瘪瘪嘴,卿卿盯着着他收拾到一半的行囊,上前道:“我帮你收拾。”
☆、洛川薛府
人生,相聚的方式有千万,却都以离别做结束。
乌云回房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卿卿为呼延徹收拾行囊,他颇有些厌烦,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你做什么!”她皱紧眉头,说完这句,平素那宝石一样的眼睛渐渐暗淡。
“这不该是你做的事。”
“你护我到洛川,我不过想最后做点事,你都这么讨厌么?”
面对战争他能保持从容,却为了她这点点执念失了方寸,“孟姑娘还请自重,我一介北地胡人出身,不配你如此相待。”
“你到底是为何…我就连喜欢你都不成吗?”
“呵…”他嗤笑,像是嘲笑她这点百无一用的少女痴心,“我祖父死于你父亲手上,但凭这一点,我无法对你没有芥蒂。”
“…”又是上一辈恩仇,可她无法驳回这个理由。
她只是在溺水时拼命抱着他这根浮木罢了,却从未以他的角度考虑过。
她知道对仇人的感觉,可以是同归于尽的恨之入骨,永远不会是爱。
她只能放纵自己最后一点点希冀:“我若不姓孟…你会带我走吗?”
“不会,我呼延徹虽非君子,却不想再和晋王那等人扯上关系。”
卿卿摇一摇头,又觉不对,抬头含恨道:“我的姓氏不是自己选择的!若我的意愿有用,我也不想遇到霍遇,被他侮rǔ!这些不是我的错!”
她的双眼混沌,对世上万事,全是不解。
她绕过呼延徹山一般的身子,从门外跑出去。
呼延徹就看着她的两只麻花辫一甩一甩,仿佛连那两只麻花辫子都带着qíng绪。
他不禁想起初遇时,她也是只梳着两条麻花辫,那时他心系木兰,没有顾着那个小姑娘的模样。
直到珲邪山下,她骑着棕马,在初升的太阳下言笑晏晏,他才发觉,自己救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卿卿一口气跑到渡头,卖花灯的商贩来来回回,还有人在卖莲灯。
“姑娘,买个灯吗?照着回家的路,嘿嘿。”老妪岣嵝腰身向她推荐自己的灯笼,这样热闹的夜,老妪为生存要和一群中年人抢生意,想来和她一样,已经很难与家人团聚。
卿卿很想买下灯,她摸一摸腰间,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荷包。
她面露难色,明明想说的是自己没有钱,张口时又变成了:“我没有家。”
无家无国,无父母兄弟。
此时,一只不染尘埃的手从老妪手里接过灯笼,“阿婆的灯笼我都买了。”
他的声如其人般清朗,声线gān净,却又带着男子天生的浑厚有力。
老妪感激不尽,隔日上街做买卖,才知道昨夜买下她所有花灯,为她孙子筹够治病钱的是薛家的薛大善人。
“现在我有许多灯笼,小姐喜欢哪一只?”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谁,她不说,他也不说。
卿卿见他一副读书人做派,却坐着轮椅却端着挂灯笼的架子,模样滑稽,破涕为笑,从中选了方才老妪要卖给自己的那只最朴素的灯笼。
白色灯罩木手柄,一只平平无奇的灯笼在他手上,也能多出许多故事来。
卿卿接过灯笼,“你要带着这些灯笼走么?”
“府里缺灯笼。”
他一个眼色,立马有人过来帮他处理掉这些灯笼。
卿卿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走到河边:“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坐轮椅么?”
“做瘸子省事,遇到不想做的事就以瘸腿为借口。”
“你如今做了大富商,还有那么多烦心事?”
“那你呢?又为何一个人跑到河边来?”
她停在一处热闹的地方,身后人声鼎沸,身前是寂寂淇水,对比鲜明,亦如她和呼延徹之间的那条界限。
“你说说,我若再有点骨气,是不是最好跳进这水里面淹死?”
听到她这样说,薛时安倏地站起来,与卿卿面对面,“为何要寻死?”
“放心,我约莫是没胆子寻死的。以前在霍遇那里没有寻死过,以后更不会。”
薛时安站向一旁,双手高高举起轮椅,再将那轮椅砸近淇水。
轮椅被扔进水里的声音沉钝,水花溅了二人一身,波澜久久难平。
“小姐回来了,这轮椅已无用。小姐往后只管如自己所愿地活着。”
她看向薛时安,眼含悲悯,“你不必待我这么好的…得知了百子县的事,我才知道自己被保护得那么好…同样生于乱世,谁又能更好过一些,时安,你走到今日,也是不易吧。”
“能有今日,不过借孟家东风。今日薛家一切,都当属小姐。”
“别,我可不会管账,算盘都不会使。”
她无奈地一挑秀眉,蹲下身,用手舀一捧河水,冰凉的河水很快从指间流走,她又站起来,薛时安就在她一拳远的地方。
她记得那时他不会太高,怎么现在就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时安,你如今长得又高又好,我放心了。”
乌云百般不愿和卿卿分开,卿卿劝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只要没有战争,他们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薛时安的人马送他们出洛阳城门,本意送他们出关,被呼延徹拒绝。
卿卿与乌云道别了整整一个早上,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呼延徹催促时,乌云问,“你真的不要和我叔父说两句么?”
“乌云,照顾好你的叔父,别总是为他惹麻烦。”
“你心里有我叔父,为何不亲自对他说保重?”
卿卿笑道,“只是怕他多看我一眼,我就会跟他走了。”
“乌云!”
呼延徹折回,用鞭子抽乌云的马屁股,乌云马儿受惊,被迫离去。
她在城门站了良久,远去之人早就不见踪迹。
薛府的家丁走过来,说道:“姑娘,快正午了,先生在等你用膳呢。”
她上了马车,马车穿过洛川市巷,来到薛府。
薛府无愧为洛川第一府宅,虽不奢华,但不失威严气派,处处透露儒人匠心,高雅别致。
今日午膳菜肴全是瑞安特色,菜色与她以前家中家常三餐无异,她迟迟不动筷子,薛时安夹起一块鱼ròu,放到她碗里,“一个时辰前刚从淇水打捞的鱼。”
她吃完鱼ròu,他又夹了一块豆腐给她:“是请如今瑞安城最好的打卤师父卤的豆腐,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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