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抬起手,轻柔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这些日子蓄着指甲,又修得尖锐,怕稍稍用力就能划破奈奈这一张chuī弹可破的脸。
奈奈想起那日二人厮打,心有余悸,终是给她让开了路。
卿卿来到大堂内,等待的是名女子,她臂弯里抱着一件厚重的貂裘,卿卿咳了两声,女子才注意到有人来到。
她转身,二人具是一惊。
卿卿之前送孟九去晋王府,接待的正是这名女子。
而穆琼之所以惊,是因这女子的样貌乍看之下,太过熟悉,与自己太过相像。
穆琼率先朝卿卿福了福身子,“天冷了,妾身怕王爷在外没有厚衣服穿,便把王爷的貂裘送来了。”
穆琼见这女孩身着水红色锦裘,头戴珊瑚碧珠簪,又生了一张可人的鹅蛋圆脸,许是年纪不大,还有些娇憨模样,一双眼睛却很是灵动,一看就知道非等闲人家的女儿。
霍遇日日流连山庄,她知道他在外头金屋藏娇,也只以为是消香坊的姐儿罢了,不料却是这样一位娇艳而端方的小姑娘。
卿卿叫下人接过穆琼送来的衣服,“劳烦夫人特地跑一趟了。”
穆琼道:“妾身只是王爷侍妾,不是什么夫人。”
即便是侍妾,也有个身份。卿卿实在说不出自己和霍遇是什么关系来,若非得有个关系,仇家比较适合他们。
卿卿吩咐哑女煮了茶,邀穆琼坐下饮罢再下山。
“原来山庄上藏了一位如此倩丽的姑娘,难怪王爷舍不得下山。”
其实霍遇许多日子都不在山上,山庄里总是只有卿卿和孟九。
“夫人过奖了。”
“既然王爷现如今住在山上…妾身无法在身边伺候着,王爷有些难缠的习惯,还得劳烦姑娘担待。”
霍遇是有许多令人发指的习惯。
穆琼对霍遇的生活习惯十分了解,衣食住行,样样都能说出个门道。卿卿在炉子旁看书本就有些困了,这会儿忍着困意听穆琼唠叨,也不用心去听。
卿卿听完,很是不解。
“为何我要为他洗衣做饭?”
这句话问得穆琼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若是不愿,这些也不要紧的。王爷嗜酒,饮酒伤身,请姑娘千万记得劝他少喝一些。”
卿卿仍旧不懂,一个人喜欢做一件事,为何要去阻止?
霍遇嗜酒如命,诚然,醉后的他仁慈多了,卿卿才不愿阻止他喝酒。
不论霍遇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他,因为他和她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穆琼尤在回忆着霍遇的那些大小毛病,庭前一声威武的狗叫,她就知道是孟九。
孟九生得实在威猛,她始终不敢和孟九亲近。
眼下,孟九却温顺的伏在卿卿脚下。
卿卿揉了揉孟九脑袋上的毛,“谁叫你来的?”
“姑娘竟与孟九如此亲近。”
“孟九只是脾气差了些,对它凶一些它就会听话了。”
穆琼心里面苦笑,那是晋王的爱犬,谁敢对它凶?不过见卿卿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怕她是无知者无畏。
孟九与卿卿亲昵,在穆琼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扎眼,她下山回府一路上,想着卿卿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冬至以后永安府的寒冷能够渗骨,晋王自己一件厚衣未备,却让卿卿穿戴都是最好的。
想到此处,她心里一阵痛。原以为是晋王救自己出了魔窟,可也是他,将自己推向水深火热之中。这近乎一年中无论她如何体贴温顺,晋王从不碰她,她以为是晋王嫌弃自己脏,原来不是,是晋王压根没想过这件事,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穆琼一走,卿卿又闲得无事,只好再给孟九修了一次毛。
黑沉沉的云压在山庄的上方,又要变天。孟九叼着竹编球在院子里扔来扔去,卿卿斥了一声它才乖乖跟随着进屋。
霍遇今夜里回来,卿卿把穆琼带来的衣服jiāo给他。
“送衣服的那位夫人…很体贴。”
她主动跟霍遇说这些,令他心生得意,美人怀英雄冢,此话是没错。
卿卿坐在梳妆台前,握着半截梳子一遍遍梳理自己的头发,明明已经能够一梳到尾了,却仿佛仍然梳不开。
霍遇瞧见,上前从她手里夺过那一捧被她糟蹋的头发,“真不愧是孟家的姑娘,连头发都生得这样好。”
她虽受了北邙山的风霜多年,但在孟家做大小姐的时候吃遍了天底下名贵的补品,底子好。
“头发不都一个样么…”
霍遇不禁感慨,真是个诚实的姑娘,调qíng的话也听不懂。
“是都一个样。”他嘴角抽搐,这姑娘好生无趣啊,可就是这般的无趣,也让人觉得有趣动人。
他低头吻上卿卿的发梢,卿卿立马躲向一旁,引他嘲讽:“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卿卿抿着嘴唇,不知怎么答这个问题。
“爷还不至于一见你就来了兴致。”
“好歹是个王爷,你怎么满嘴胡话?”
“不过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你还指望我能说什么好听的话?”
他这样说自己的身世,与平时的狂妄极其不符。卿卿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头发,动了头皮,她微微蹙起眉头,眉间堆起小小的山峦。
比起霍遇,卿卿更对霍煊感兴趣。
“你和煊姐以前很要好吗?”
“不是。”
他很快否认,但卿卿不信。他不是个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人,甚至,他对所有人都很坏,却对蓝蓝是好的。
“霍煊脾气差得很,又过分早熟,兄弟里头没有不怕她的。”
卿卿印象里的霍煊,虽是泼辣,倒也不是脾气差。
霍遇虽如是说,可霍煊到底是他同胞的姐姐,母亲去世后,更是他惟一的亲人。只是他那时候叛逆,早早就进了军营,每次霍煊前来探望也都躲避着她。
如果霍煊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我哥哥对煊姐儿好极了…”卿卿想起便说,“我们家从不当她外人,甚至母亲生病后,整个孟家都jiāo给了煊姐儿打理…我们从不在乎煊姐儿的身份,可为何…你要杀死祁人呢?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北邙山日日夜夜都有人死去,卿卿懂事以后对那些哀嚎声已是见怪不怪的。她和许许多多困在那里的人一样,渴望对死亡变得麻木,渴望冷漠。
可是她们身上的血液不允许,没了家,族人便是家人,历经再多死亡,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你们没有错。”他沉沉道,“只不过你们祁人食ròu,我们邺人嗜血。”
邺人在入关以前,有一百年的时间都在打仗。
和糙原沙漠里的部族打,再和关内汉人打,百年战乱变迁,经不同种族大融合,在大祁和匈奴的夹fèng中数度苟延残喘,才有了今天的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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