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就冲他那点儿嫌弃,宣成魅也不会让他在言语上讨了便宜,遂不痛不痒地来了句:“别人想不想要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肯定是想要的!你那么爱钱,他又刚好这么有钱,他随便给你一点,少说也够你坑我十年了!”
然眼前人却似听不出言外之意,他微凝着双目,仍是浅浅笑着:“你说得有理,不过我应是与你说过了,我虽然爱财,可也讲究取之有道,佛说,他们的钱是辛辛苦苦挣的,不可花!”宣成魅刚想问他那她呢?他又补充了句,“你就不一样了,你既师从名门,理当助人在难,更何况,你来为我渡劫,也是得了你师父的命令。”见宣成魅一脸惊悚的表qíng,他拍拍她的肩,劝慰道,“佛说,既来之则安之,太过斤斤计较,可不大利于修行!”
“那佛有没有与你说过……”宣成魅一字一顿着回,“你作为和尚,当戒贪戒yù,普度众生?”
“可佛也说了,身为和尚,要普度众生,首先得活着,可活着就得吃饭,吃饭就得花钱,而我孤身一人,又没有钱财来源,所以偶尔贪奢一下,佛祖也是能体谅的!”
“佛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空木回过头来一笑:“不好意思,我忘了,这话是我师父说的,不过佛祖说的话多了去了,应该也不在乎再加这一句!”
“……你这和尚,也做得太随意了吧!”
“佛说,人生在世,当自在而为,我觉得这意思是,随意些,也挺好的!”
“……佛没有说过这话!”
“那便再给他加一句吧!”
“……”
宣成魅忽然很怀疑,阳止说的那一句“他有着仙缘”到底有没有依据,而他命理书上平白多出的那道仙气,是不是哪位仙人的仙宠放错了地方,这才闹出了这么个笑话。
不然,以空木这样的觉悟,何德何能结下仙缘平地飞升?
☆、府中山林开幽径,夜间灵堂藏私心
拌嘴归拌嘴,但该查的事也还得查。
昨日夜里宣成魅未曾入眠,半夜曾隐隐绰绰地听到有女子哭声,晨起时她本yù与空木说,但被时方一搅和,她便忘了。此时再说起,空木竟说他也听到过,两人相望一眼,虽未发一语,却极有默契地调转方向,顺着一条僻静的小道走了下去。
那是夜里声音传来的方向。
已近六月了,路上的树都绿到发了黑,间或零星点缀的小花也开得格外繁盛,偶遇一滩碧水,粼粼水光被午时的阳光映衬得分外旖旎。
不得不说,薛老爷待空木,当真是以贵客的标准,他屋前屋后全是数一数二的景致,甚而往后稍去半里,还有一座高达数尺的小山,他们路过时,还能听见里面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
他们一直寻到了午时,也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五月的阳光已灼得人疼了,宣成魅靠在旁边树上抹了一把汗,问道:“看这里qíng形,也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你说,昨儿个夜里,会不会是我们听错了?”
彼时他们将爬上那一方小山,其上有茂密的林木,纵是星星点点地漏下了阳光来,也还是显得yīn凉。
空木折了一片树叶,从一旁挖开的沟渠里接了点儿水,递到宣成魅面前道:“听错应是不会,但不排除本身就是妖鬼所为!”
“我发现……”宣成魅已歇过片刻,倒也没刚刚那么疲了,“你似乎对妖魔鬼怪尤其感兴趣……”
空木眯起眼看向她,正好一粒阳光摇摇晃晃地爬到了她头顶,她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遂抬手将它挡了。面前空木却缓缓一笑,伸手拿过她手中盛水的叶子,顺带用拇指擦去了将将滴到她眼角的水珠。
“是有那么一些,师父说,妖现人世大多为祸众生,我既碰见了,自然要将它捉了才肯罢休!”
两人离得近,斑驳的日光又将眼神染得格外迷蒙,有那么一瞬间,宣成魅意识竟有些许恍惚。她讪讪一笑,全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是匆匆忙旋过身,退离到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两人未往深处去,眼看天色不早,他们只在周围看了两遍,便循着来路回了院子。
接下来倒未发生什么,两人一同用了膳,宣成魅在紫藤花树下的石桌上撑着头假寐,空木则在院子正中顶着烈日坐禅。夏日晒得人犹易乏,宣成魅一闭上眼就似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有些燥热,遂用懒懒的嗓音对院中人道:“这么大的太阳,你不热么?”
空木有什么反应她未看到,只隐约感到前方罩下了一片黑影,接着便有一阵凉风袭来。她顿觉身心舒慡,脑子里浮起的那个梦,便又深沉了一些。
朦朦胧胧的,似有一个遥远的声音说:“师父说,阳光乃天地正气所聚,可驱鬼气,亦可除妖!”可这句话,她到底未听得清楚。
这日已是搁棺的第五日,按照民间的丧葬习俗,入殓之后当搁棺七日,分别由死者至亲来守。早前两日是薛老爷亲自守的,中间两日则是由薛老爷的两个女儿换着守的,到今日,便轮到了她的亲生儿子,空木了。
到下午时,时方再度来请,说是薛老爷下的命令,让他即刻去灵堂一趟。
彼时宣成魅仍睡得沉,是听到了时方惊天动地的哭声才不qíng不愿地睁开了眼来。太阳已经偏西,紫藤的树影在院中罩下一片yīn凉,而空木则与时方站在他早先坐禅的地方,与初次相见时一样,时方正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地喊着:“少爷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行路不便的妻子,我若出了事,那一大家子人就得喝西北风了啊!”真真是肝肠寸断,动人非常。
然空木却全不为所动,待他哭完,他不急不缓地来了句:“可昨日你还说,你就指着今年的月奉娶媳妇,这才不过一夜,你就下有小了?”
这话是他去禅林寺请他时说的,那时他也是抱着他的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悲怆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空木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勉为其难随他下了山来。
听他此言,时方当即止住了哭声,然他一点儿也未露怯,仍是抱着他腿泪眼汪汪地道:“少爷,您就去一趟吧,夫人怎么说都是您的亲生母亲,您就是不为她守灵,去为她念个经,超个度,让她在huáng泉路上好走一些,也算尽了您的孝道啊!”
话到这里,宣成魅算是听明白了,他此番来,是要让空木去为他娘守最后的两日,好让她在人间的最后几日,不至于过得那般凄惶。可空木却不愿意,他的理由大约还是“遁入佛门,四大皆空”这样的鬼话,宣成魅不听都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神态,遂起身行到两人旁边,伸手将时方扶起,直接替空木答道:“放心吧,他会去的,你先回去吧!”
时方登时喜笑颜开,然看到空木看过来的不悦眼神,他又悻悻然敛下喜色,复狐疑地看向宣成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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