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铁太仓_云哥儿【完结】(34)

阅读记录

  我吓得连连摆手:“我两个妹妹都是温柔好心的女孩儿,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妲己笑道:“那便好,我们与她碰上,有一番较量,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我忧虑地点头,暗想,若是金猊与椒图在我的身边就好了。椒图心思缜密,而金猊,一直是我最想成为的那种女孩,漂亮又聪明,既耍得棍棒,又舞得彩绸,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说话做事都讨人喜欢。睚眦也曾说过,天池上有了金猊,眼里再看不进其他女孩。我不敢与金猊站在一起,却也想能常常待在她的身边,似乎叫她喜欢我一点,我就能变得更接近她一点。金猊在的话,无论什么妖怪,也能轻松应对的吧。

  昨夜里常熟墨流着口涎提起城北的安氏杏仁豆腐,我晌午时提了水盒去买,手里掂着元缜的金袋子,想着能撑到什么时候。

  走着走着,头上忽然一片阴凉。

  “日头这样毒,怎的不打把伞,小心晒伤了。”

  我心头一颤,扭头去看,仓舒一身素白,撑把竹骨羽伞,正好罩住我们两人。

  他今日穿着粗布白衣裳,简直叫我挪不开眼,可是那把伞,还是太好看了。幼青滑腻的细竹,丰盈斑斓的鸟羽,择多少竹鸟,费多少日夜,才精制得出来。招摇城小院里倚着柴扉的那根伞,宰了羊腿骨做柄,毛皮当面,有着血肉的暖。

  仓舒的垂袖碰着我的胳膊,我小心挪开,道:“总能碰见你。”

  他笑说:“我去安氏给奶奶买杏仁豆腐,看你提着水盒,可巧是同路?”

  “我给朋友带些去。”

  “你路途远罢?回程时去我家,给你盛些冰块,莫误了口感,叫你朋友难过。”

  我觉得合适,又想见见常熟墨口里的仓老太太,便谢应了。

  安氏的杏仁豆腐奶白莹润,撒了金黄的糖桂花跟薄杏仁片,闻着就叫人心怡。我抱着水盒,瞧仓舒手里空空,问:“你的呢?”

  “我买得多些,叫店里伙计稍后直接送到家里。再说,我若手里拿着盒子,如何给你撑伞?”

  他跟在我身后出了店铺,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微微朝前倾身,将伞撑开,他的一绺发滑过我的脸,落在我的肩,我闻到暖和的药草的香气,心中一片迷蒙。

  他撑着伞走在我的身侧,我迷迷糊糊跟着他迈步子,恍然听见滴答的雨声,然而抬头看,阳光炽烈,照得我眼前一片虚晃。

  “桃铁,你近来无事做吧?我张罗了间草药铺子,正缺个掌事,没甚么麻烦,只消到山中铺里时时看看,莫叫他们总是偷懒便好了。”

  怪不得他身上有药草的味道。

  “你知道我先前是在元家做丫环罢,草药铺子的掌事,你怎放心交给我做?”

  他歪了头笑,细黑的长发遮了一片荫凉:“我觉得你能行。”

  我的心又突突跳起来。

  进了仓家,我跟着仓舒去冰窖,却在拐角叫个小毛孩狠狠撞上了。

  我忙开了水盒看,果然都洒了碎了。

  小毛孩冲我做个鬼脸,跑远了喊:“舅舅,奶奶找你呢!”

  “是我姐姐的孩子仓吾。”仓舒接过我的水盒,“真对不住,这孩子被惯坏了,行事总没分寸。待会儿我赔一盒与你。”

  我点点头,好笑道:“你怎的没被惯坏?”

  他不回我,偏了头笑说:“点心待会儿才送到,我带你见见我奶奶罢?”

  “好呀,你奶奶凶不凶?”

  “你见了就知道。”

  仓蕴正对着棋盘捻茕,听见我们走近,抬眼斜看过来,眼神像箭蓄势待发。

  瞧见是仓舒,她又笑起来,捏着箭尾收入囊中,像是往菜篮里扔了颗蘑菇。

  “仓舒,你来得正好,你姐姐的棋技我可是讨教够了,你来与我对阵几盘。”

  仓衿撅着嘴起身,娇声道:“女人的棋技不如男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扫了我一眼,对仓舒说:“你换丫环啦。看见吾儿了吗?”

  “他朝东厢去了。桃铁不是我的……”

  仓衿已喊着仓吾的名字走了。

  仓蕴顶着眉摇头,看向我笑着说:“桃铁,总听仓舒说起你。你会下棋吗?来,与我下一盘。”

  我坐到她对面,重摆了棋,凝神入了局。

  半晌,仓蕴笑道:“你下棋与仓舒不同,他一着通全局,你却是一步一准,随性而至,若你俩对局,他总能绊了你的路。喏,你死了。”

  我遗憾地叹气,仓舒将棋盘挪开,道:“棋乃方格所拘,终比不过人生意境。奶奶,你与桃铁初次见面,还是说说话好些。”

  仓蕴嘟着嘴摇头,看上去又是个颇可爱的小老太太。

  她问我:“晚上留下来一块儿吃饭?”

  “不了,我要去看望个朋友,已经约好了。”我思忖一会儿,又说:“这个人,仓老夫人可能也认识,她叫做常熟墨。”

  仓蕴眼睛一亮,漫不经心地对仓舒说:“还记得你常姨?你小时候她常抱你。”

  仓舒皱眉想了会儿,困惑地摇头:“有这个人?不记得了。”

  仓蕴又看着我,笑道:“他们这些男人,总是薄情寡意。她身子还好?”

  我点点头:“好,她也很挂念着您呢。”

  仓蕴欣慰地点头,说:“人老了才知道,最重要的就是身子好,人活一口气,身无病痛才能心思澄明。人的身子坏了,心乱了,有胆的什么恶事都能做出来,没胆的也能想着法让人难受。可阿墨之心善,就算沥火浇心,也不会迁怒他人。她的好,连我都知道,可偏偏有人叫蒙了眼。”

  仓舒有些急地问:“这个常熟墨,原先与我们很熟悉吗?”

  仓蕴嘘着气摇头:“既然都忘了,就忘了吧。”

  仓舒将我的水盒擦净,堆上冰块,放好点心,送我行至耒河南。

  他问:“不知我是否方便同去?”

  我料他进不去林子,回绝道:“墨姊算是隐士,不好见生人。”

  他有些委屈地低了头。

  夜色些微泛上来,我猛然肚饿,觉得手中水盒未免分量太轻。

  “对了,我还得去羊老哥那儿买两碗面拿上。”

  “那我陪你买完面。”

  妲己正在店里忙活,我将她认与仓舒,仓舒礼貌寒暄,眉端目正,未有艳慕。我低了头偷笑,心中似鱼跃莲田。

  我跟妲己说:“给我拿饭屉盛两碗羊汤烩面,一碗多放肉,回头洗净了还你。”

  我一手饭屉,一手水盒,站在面馆门口问仓舒:“你觉不觉得妲己特别好看?”

  他说:“好看是好看,但不特别。你对我才是特别的。”

  我止不住想笑,又怕失了矜持,努力绷着嘴,跟他说:“改日见。”

  仓舒帮我把饭屉扶正,款款笑说:“改日见。”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