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生魂主宰人的寿命,主魂主宰人的意识,觉魂主宰人的善恶羞耻。)
“怎么办?”
妲己看我:“你去,或者我去。”
“我去。”
“也好,你跟她比我熟悉。”
我进入了恭瑶的梦境。
熟悉的面馆,桌椅看上去新些。
总角女童趴在桌上捏泥人。
我在她对面坐下,温柔问她:“恭瑶,你在捏什么呀?”
小恭瑶眼也不抬,奶声奶气:“我在捏爸爸和妈妈。”
我看着她让两个成型的泥人□□站在桌上。两个泥人上身的细节栩栩如生,下身却面目模糊、如出一辙。
我说:“你捏错了,你还没捏好。”
“我没错!”女童突然怒视我,“就是这样子的!大家都没说过我捏错!”
我把泥人拿过来,捏完整,重新摆在她面前,“你没错。但是你捏错了。”
“我没有!!!”她尖叫起来,捂住眼睛,“我不知道!不知道!!”
两个泥人身上猛地腾起火舌。
火焰包住桌椅、缠住房梁,把我和恭瑶隔开。
起初,我感受到灼烧的刺痛,但是我想起她所受的苦,心湖从沸腾变得冷静,一层层向外输送凉意。我便再感不到任何肉体上的痛苦。
我睁开眼,也不再觉得烟熏辣目。
我看见一对男女的影子在熊熊烈火中撕扯,男人将女人按压在地上,进攻。
我听见恭瑶凄厉的喊叫声响彻这个宇宙,从四面八方刺向我。
我泪流满面。
阵雨从空中落下,渐渐浇熄了火。
恭瑶站在倾盆大雨里,浑身湿透,耷拉着头,抱着肩膀,一动不动,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
我走上前,狠狠将她抱进怀里,她已经长到我肩膀高。
雨停了。
洪水从远处汹汹而来,瞬间淹没了我们的头顶。
我们在水中下沉,往更深更暗的地方下沉。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周遭变得明亮了一些,恭瑶的头已经枕在我肩上。
头顶上暖烘烘的,水波显出漂亮的碧蓝色,恭瑶抬起头,眼角挂着颗泪珠,扯了扯嘴角。
我仿佛被太阳融化了。
(注:人在经历重大负性事件后,往往会经历“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五个阶段。)
我睁开眼。
正对上一只毛茸茸的鼻尖。
妲己一脸纵鱼过度相,狐狸毛都遮不住黑眼圈。
我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活动活动躺僵了的四肢、关节,问:“多久了?”
“半个月了。”
“挺快。我还以为已经一百五十年了呢。”我捏捏自己小脸:“都饿瘦了。”
“屁!”妲己猛然精神,仿若回光返照,“我怕你撑不住,天天给你输送元气,怕你受打扰,半个月没合眼,最后连人形都续不了了。你就给我知足吧!”
她拿小毛爪按在恭瑶额头,心满意足道:“太好了,活过来了。”然后眼一闭,一个挺尸倒在了枕头上。
我伸指头到狐狸鼻前探气,觉得好像微弱了些,心刚揪起来,就见它张了嘴,打起响亮的呼噜,这才放下心,“这德行,算什么女神嘛。”
然后我就把它全身上下从头到尾彻彻底底撸了一遍,心满意足道:“真软。”
一日后,妲己醒过来,看着自己乱糟糟的毛,狐疑道:“怎么回事?”
我咽一口茶,慢悠悠道:“静电吧。”
妲己翻身下床,行云流水化了人形,一拳把我的脸打进茶碗:“睁眼说瞎话,你脸上全是我的毛!嘴上也是!喝茶你不嫌挂嗓子啊!你这是性骚扰知道不?”
“哈哈哈。”
我俩闻声望过去,恭瑶也醒了,靠着塌颈,看着我俩笑。
她突然疑惑:“为什么桃铁嘴里会有妲己姐姐的毛?”然后红了脸。
你脸红个毛啊!
我赶紧解释:“不是那种毛,是动物的毛!”
她的脸更红了。
你又误会了……我并不是说PLAY啊!
我跟妲己商量:“事已至此,我们就都告诉她吧。”
“啊,我知道的,有些女子和女子……”恭瑶的脸已经红的能滴血了。
……我是想说我们是妖怪啊!你不要刚醒就这么熟练好不好!
我深提一口气:“其实,我跟妲己都是妖怪。”
恭瑶眨眨眼:“所以,我刚才做的梦……”
“是我用法术潜了进去,试图找回你的意识。”
她些许疲惫地仰起头:“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们俩有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妖怪原来是这样的吗……”突然,她一个激灵,掀被下床,却滑倒在地,焦急问,“我爹呢?”
我正琢磨怎么说,妲己刚说了个话头,恭瑶又问:“元斌元大人呢?”
我怕她紧着报仇,想起事有蹊跷,本不便直接问她,刚好接着说:“恭瑶,那天事发突然我没弄清楚,你是不是想说元……”
“不是的!”没想她比我还激动,两手把我胳膊掐得生疼,“是我说错话了!我之前被妖法蒙蔽了眼睛,没看穿那人的真实面目,不是元大人,他怎么样了?”
“他……”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改问,“那是谁?”
“是李耳!”
我如蒙五雷轰顶,又马上茅塞顿开,这不便是我与趴蝮那日伪装恭炀与恭瑶,所使的化身法。会使这种法术的,世上只有十只妖!
我告诉她,也是告诉妲己:“李耳已将元斌灭口,我也知道他的帮手是谁了,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恐怕也有些眉目了。我们……”
“快逃!”有人替我将下面的话喊了出来。
顽猴。
没见过几面的元家小厮破门而入,神色慌乱,急喘喘地喊:“你们两个快逃!”他指我和妲己,“你们是妖怪吧?这几日,我混到李耳府上做事,偷听他们说话,他们说要肃清城里的妖怪,肃清天下的妖怪!”他俯身撑着腿,平复剧烈的呼吸,“本来妖怪这事我是不信的,可偏偏那天元夫人逃跑变出条鱼尾巴叫我看见了!那个金头发女人说你们也是,他们准备明天对你们下手,你们快跑吧!”
我问他:“既然如今在城主府任职,为何要帮我们?”
“什么城主不城主?首山城已经没有城主了,城主疯了。”顽猴笑得苦涩,“我猴爷的主子,这辈子只有元老爷一个。以身殉主、为主杀仇这事我干不了,但是该帮谁,心里还是有杆秤的。再说,我也是有私心的,”他偷偷瞟一眼恭瑶,“听说瑶妹在你们这儿,谢谢你们照顾她,以后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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