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_豆儿太岁【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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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敢信,这样的人会行下流之道,戏弄一个晚辈!

  总归是人不可貌相啊!妖怪亦然!

  大祭司站在女子边上,不坐也不邀酒,只是沉静地凝望着身边垂头不语的女子,眼神里有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

  突然我没来由想起这个人的名字,阿布喜欢叫他老不死,但依稀温凉提过。

  “他叫塔鲁,狸王和外藩狸女生的庶出。他没有继承权,只能待在宗祠里护法。历来狸族的大祭司都是族内术法至高,却也最寂寞的人。他们不得婚配繁衍。失去了阿布的娘,塔鲁便自愿当了祭司。教皇这称呼,也是这百年来底下人吹了西洋风,胡乱叫着罢了!”

  所以他是不甘心了吗?

  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情放弃了此后所有可以得到爱的机会,孑然一身走过千百年,他终于厌倦了孤独和冷清,可又卸不下身上的枷锁了。

  所以微不足道也好,想至少小小的报复一下这命运,用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束自己的痴恋与执着,从此枯心以待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这个人,哪里可恶呀?

  阿布你去哪里了?

  可不可以,不要伤害这头怪兽了?

  (8)

  鼓乐声响了起来。

  “角落”酒吧的老唱机里连伴奏母带都可以找到,老旧的胶片在探针的刺痛下咿呀旋转,把收藏的岁月从音符里释放,缓缓流淌。

  店铺的中心被清出一块小小的空场,酒桌环伺合围住两个孤立无援的身影。

  郎君的声音在哀诉。

  那不是陶学士,不是任何哪个谁,那是塔鲁,狸族的孤高之人。

  “小娘子但与小官成其夫妇,终身不敢忘也。”

  “学士不弃妾身,残床陋质,愿奉箕帚之欢。”

  “小娘子请坐,异日必娶你为正室夫人。”

  “你见我心先顺随了,你可不气长。有句话须索商量:你休将容易恩情,等闲撇漾。”

  “他日你做夫人县君哩。”

  “我等驷马车为把定物,五花诰是撞门羊。你明日北去人千里,早变做南柯梦一场。”

  都只是男的说,女的唱。本作春宵里逗引的佻薄,鬼样的女子声声撩人,大祭司声调里全是离情。一出戏两样心,他二人直如背靠背站在两处里粉墨登场,对着两样的看客各作各戏,两不相干。

  “他早把绣帏儿簌簌的塞了纱窗,款款的背转银缸,早把我腰款抱揾残妆。羞答答懒弃罗裳,袖稍儿遮了面上。可曾经这般情况?怀儿中把学士再端详,全无那古憋心肠。”

  可场上的人各自面貌冷情,不见欢好,倒像了冤家。

  “昨日在尊席上那模样,便这般和气春风满画堂,全不见脸似冰霜。”

  塔鲁脸上不似冰霜,一边作出了痛,一边看出了悔,两汪深瞳覆了珠光,凝结了一滴落下。

  这戏,终究是唱不下去的!

  (9)

  “你是谁?”塔鲁俯瞰着眼前面具一样的脸,喜也不露出来,伤更不露出来。

  “对你来说,谁都不是。”

  “你像她。”

  “为何不是她像我?”

  我觉得其实女子识得大祭司,她知道他问什么,知道该答什么。

  塔鲁显得很困惑。

  于是他问:“跟我走好吗?”

  女子没有迟疑:“不好。”

  “为什么?”

  “这该是我的问题。”

  塔鲁已经彻底混乱了,他眼里只看得见面前的人。他想有一次交谈,但不是在这里。

  “要怎样你才跟我走?钱吗?还是权力的交换?”

  “你弄错了问题的顺序。先给我理由,再来问可否。”

  女子冷得我都怀疑她其实只是尊石膏像,面白心硬。

  “我、我,”塔鲁的神情都是涣散的,“我带不走你对吗?无论那时候还是现在。你依然不爱我!”

  女子忽然叹了声:“唉,你醉了!”

  我确实见到塔鲁一杯接一杯将这夜在酒气里浸满,我以为他不会醉。

  响指叫醒了满室的灯火,我恍惚看见宫宫的手扬起又落下,再回顾,场中竟只剩了大祭司一人。

  那人孤零零站在空荡的酒桌包围中,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始终只得他一人分饰,演了场春宵不尽的独角戏。

  (10)

  曲终人散,我还坐着。

  奇怪酒吧并不打烊,可方才坐着的一干酒客顷刻走了干净。

  塔鲁大祭司浑浑噩噩走出去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他手中丝线一晃,一缕乌发摆荡出幽蓝的光。

  谁都不在了。醒着的醉过的都起身离场,莫非,他们也做了场旁观者的戏?

  我低头看看桌子底下的大哥,什么也想不了。

  “回家吗?”

  我抬头看见温凉素淡的面孔,青丝高束,长辫及腰。

  真好看,比盖着粉白的妆容好看千万倍!

  “认出来了?”

  温凉背着我往外走,她一贯天生神力。

  我看着她左边衣袖:“我认得你胳膊上的疤。”

  “是吗?还以为那么暗不会被看到。”

  “如玉微瑕,怎么会看不到?或者,你不想我看到?”

  “是啊!这么无聊恶毒的样子,唯独不想被肉肉看到。”温凉居然轻轻笑起来,“可如果是肉肉的话,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我宁愿今晚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来听故事真的没有看来得痛呀!

  (11)

  宫宫拖着大哥的脚把他甩上板车,温凉坐在车头略一颔首。

  “晚安!”

  “希望能安。”宫宫牵起一边嘴角的样子看着坏坏的,比阿布还坏。

  温凉两手揣在袖里,神情泰然:“这话你送与阿布甚好!我是石头,没有心。”

  车子嘎叽嘎叽行出去老远,远得看不到小巷,却仍错觉,宫宫含义未明的眼神在追索着,一路跟随。

  路上夜长,大哥睡得了无生气,我还是张口跟温凉问因由。

  “没什么,”温凉自嘲,“真的就是无聊!觉得阿布说的人不犯我的道理通顺,况且他求人的样子的确有趣。”

  “他求你的?”我回头得拿纸笔记上,“怎么求的?”

  温凉抬头望星空,似在追忆:“弯腰低头,夸我道行高深,说自己过往冒犯,保证给我扫三个月的庭院外加送我一套琉璃茶盏,嗯,是个诚心孝顺的样子!”

  “温和恭谦地说的?”

  “咬牙切齿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心情好多了!

  回头这个也得记上,好好记,一字不能漏!

  “我录影了,回头刻个盘送你。”

  我一脑门汗:“博物馆监控给你派这用场,还真是大材小用。”

  “那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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