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远笑笑,未见得多高兴:“羡慕?”
“当然!这样的生活谁不想要?”
“是么?奴家倒以为,九太子这样活着才是最好。”
“老子穷得没钱泡妞,你还觉得我好?那你嫁我呗!”
白远睨了眼一旁久不作声的温凉,独自来至池边,指尖轻抚水面。
“你们得的少,却总是自己挣来的,别人拿不走。我所有都是别人给的,现下由我使着,无非凭他高兴。哪天倦了我,随时可收回去,又岂可长长久久?”
我恍惚看见温凉眸光一闪,随即人便向着白远移了过去,又越过她,沿着池沿儿走向那片透明的落地窗。
“纵然你都明白,可还是要嫁给凡人,一次又一次。”
白远垂着头,望着手中的死水微澜。
“不然呢?我不像你们,没有原身。”
“你要的只是一个身体吗?”温凉突然一跃入水,溅起的温水冲上半天又力竭而衰,如雨泼洒在白远身上。
她站在池中,与蹲伏的白远比肩。
透过水幕,我看见温凉眉眼间的戾气,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痛彻,冲冠一怒!
猝不及防间,白远已被她拖下水。
“看呀!看看你自己。”池水激荡,任何倒影都变成了褶皱,“这里有什么?笑还是泪?幸福还是痛苦?这里头有吗?你都看见了什么?”
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有形的影子也好,无形的幸福也罢,在这一池温水里都显不了形。
可温凉还是逼迫白远凝视水面。白远也真的在凝视,神情专注。
须臾,白远笑了,嘴角延展的弧度刻满无奈。
“对呀,看不到啊!什么都看不到。连我自己都是看不到不存在的,呵呵呵呵,我算个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
白远仰天大笑,听起来像哭。
我的厌恶,在笑声里柔化成同情。妖怪的无奈,大于心碎!
水声炸响。我还在思绪里哀悼,眼前,电光火石。
幻影的蝴蝶撞上了白色的光!
(8)
“哟哟哟,突然就攻过来,有失待客之道吧!”
阿布的尾巴火红耀眼,宛如地狱采撷的彼岸花在眼前绽放,燃烧的火焰将白衣染红。
透过尾巴间的空隙我看见,白远夫人绝世的容颜正在崩坏,裂纹如汝窑瓷器上的蟹爪纹蜿蜒布满整张脸。
除了老白,我没见过谁的嘴可以撕裂般开至耳部,口中密布的是鲨鱼般的锯齿。
白远的武器便是自己的手。肌肉硬化成骨骼,凝脂般的光泽褪色成石膏白,整条手臂俨然一把森然的白骨。
婉转音色已消弭,她的喉间似被火烧灼过,烟嗓沙哑。
“让我吃一口,我要吃!为什么带到我面前又阻止我?把他给我!”
水柱冲天而起,温凉自温泉池中跃出,凌空飞踢。
白远一只手还死死抵着阿布的火剑,另一条白骨胳膊挥向半空,格住温凉。
冷硬对抗着冷硬,温凉咆哮:“我说过了,别碰他!”
骨头的碎屑淅淅沥沥落下,白远咬牙撤走,退到了池子的另一边。
温凉和阿布立在我身前,一左一右,似两尊威仪的门神。
“为、为什么?”我的思维还在空转,“她要吃我?”
阿布看看温凉,笑得那叫幸灾乐祸:“你说还是我说?”
我已经开始哭了。不是怕,我委屈啊!
温凉咬着下唇,眼神中杀气腾腾。
“对不起肉肉,我知道她要吃你,还是把你带来了。”
“所以啦,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羊入虎口啊?”太岁水流得我自己都心疼了,可我还是不能停止嚎啕,“我们不是朋友吗?”
温凉背对我,一声不吭。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在生气还是难过。
滴沥滴沥——
许多亮闪闪的水晶珠子掉落在青砖石上,从温凉脚边四散滚去。
阿布望了眼温凉,转而过来抱抱我。
“别难过,肉肉!温凉不是背叛你。她是相信自己可以保护你。也只相信,这个世上唯有她可以保护你。”
所以明知喜帖是调虎离山,温凉索性将我带在身边,慷慨赴宴。她不敢将我放在视线之外,怕别人无法尽心。
我认识的温凉从来如此,自信又自负,骄傲而孤独。
我才不会原谅这块倔强的石头!但我也绝不会讨厌她。
“太岁水一杯三钱,我今天亏大了!”我拽着温凉衣摆吸吸鼻子,感到她身形一震,“揍扁了她,要回钱来同你平分,说好了!”
温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下头,随即顿足,向着白远冲击过去。
凡她过处,青石砖踩碎一地。
(9)
我不善描绘战斗,脑海中充塞的画面里只是两道身影,水雾中博弈。
曾经,我困惑过温凉的拳头有多硬。初识那日,她无力击碎我身旁千年的巨石,但更多的时候,我见过她蚍蜉撼树,单掌断刃。
可以切割钻石的,只能是钻石!
也许温凉真正的敌人就是她自己——我一直这样想着,直到遇见白远。
“蜃气”是幻象,却映照现实。战斗结束后许多天以来,我一度无法理解白远的强悍。我以为那些骨骼化的身躯不过是虚假,终归不堪一击。
然而温凉战胜了她,却差点儿玉石俱焚。
“说到底,幻想也是要基于现实的。就像飞机的原型是鸟,没有见识过飞翔,又怎么会梦想翅膀?!”
这次的事儿之后,我觉得阿布也开始变得跟温凉一样神神叨叨,讲话很玄。
我在考虑,要不要问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认真地看着他,他也认真地看着我。
终于,他额上爆出了青筋:“你丫到底懂还是没懂?”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阿布。
“说实话,没懂!”
阿布捂住了眼睛:“好吧,我说简单点儿!‘蜃气’这种妖怪的能力,基本上可以概括为复制和模仿,也就是说把自己见过的物体形态进行融合再加工。这么说有没有明白一点儿?”
我恍然:“你的意思,温凉其实是自己跟自己打。”
“唔——”阿布皱着鼻子拧着眉,“可以,这么说吧!”
“哇,战胜自己这么伟大的事儿温凉居然也能做到,太厉害了!”
“也不算是完全的能力复制,就是,那个……”阿布的表达能力被打回原形,随即他暴躁了,“哎呀,总之,白远固化后的骨骼跟温凉的拳头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而且温凉碎了可以复原,她碎了就成垃圾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一个有根儿一个没有,归元与否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52书库推荐浏览: 豆儿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