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蹲下身,自相秋身后环住她的腰:“你说你当初救我,是否也同你救这只兔子一般?”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日天气晴好,他领着宫中禁卫大臣一道去放鹰台狩猎,正在他狩猎狩得相当起劲时,忽听得有猛虎嚎叫,他便放马循声而去,势要猎得一只猛虎给他的臣下看看。大约是他马儿赶得太急,一众人都没能追上他,只他一人狂奔而去。寻着声,他骑行进一片树林,林中道路狭窄,且树木丛生,根本不可能骑马,他就下得马来,背着弓箭在林中寻找,可不知找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踩上一层密厚的枯树叶,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树叶铺就的路,可哪知,就是那么一脚,他硬生生跌进了一个无名的山谷,然后不省人事。过了良久,有人叫醒他,他醒来的第一眼,就见着一张清瘦秀美的脸,一张他此生不忘的脸。
“那能一样?”相秋别过头来,“你还不如兔子呢,兔子知道乖乖别动,你呢,只不过是腿被划伤了,伤口也不深,却疼得直叫。”
熊虔笑道:“我那是故意的,见你心疼,我高兴。”
相秋道:“我那是吓着了!”
熊虔闻着她头发的清香,眼神越发迷离:“长秋。”
“嗯?”相秋道。
“今夜,我能不能留下?”他作为一国之君,阅女人无数,后宫佳丽更是上千,试问哪个不是赶着给他投怀送抱,只有她,她当自己是普通人,不谄媚,不逢迎,他也从来没以身份去压迫她。
“今夜吗?”相秋思索着,她一再拒绝楚王留宿,一拖再拖,离回去复命的日子不远了,乔鱼还等着她回去营救。
她转过身,认真看着熊虔道:“虔,娶我可好?我们便在此处生活,你看山下刘大叔一家,男耕女织,稚子绕膝,多安乐。”
那样的生活?熊虔长在帝王家,还从未过过那样的日子,倒是与宫闱生活不同。他看着眼前女子,脑中开始闪现出那“男耕女织”的画面,幸福感油然而生。他恳切点头:“好。我今夜便娶你。”
“今夜?会不会太仓促?”相秋心下有些紧张,若是今夜,她势必就要做好充足的刺杀准备,迷药!对,迷药是必不可少的,若在合卺酒中掺一点,她活着刺杀成功的概率会更大,“至少……至少要穿喜衣,喝合卺酒吧。”她低下头,一副羞涩模样。
熊虔见她这一低头的温柔,喜出望外:“这么说,你答应了!”说完,激动地猛然亲了一口相秋的脸,大笑着,站起身,“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准备喜衣还有合卺酒等各种东西,你乖乖等我回来。”说完,意气风发地朝院子外走去。
看着熊虔远去的背影,相秋赶紧拿手沾水,使劲擦那刚刚被亲的地方。
—*—
回到宫中,熊虔即刻命人找来析父。
“去准备一套喜服,”熊虔特地强调道,“要寻常人家的样式。”
析父疑惑着,却也不敢多问,忙应下去办。他退下时,正巧看见王后来了,行了礼才离开。
楚后见析父匆匆而去,又见熊虔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他这样的神情,她已多年不曾见着。她缓缓走到近前,裙摆在身后拖成凤凰的羽翼,笑道:“陛下,何事如此高兴?”
熊虔见是楚后,摆摆手,“没事啊!”又起身,“对了,近日少回来,寡人得去看看有何事需要处理的。”说完,又准备走出去。
楚后拦都拦不住,最终,只得对着他的背影,勉强笑道:“陛下,若是喜爱,便接入宫来吧。”
熊虔闻言,脚下一滞,转过身,只见他的王后端然立在那里,有些岁月痕迹的容颜施了脂粉遮盖,她笑着,以她一贯的温柔与高雅姿态。忽然,他心头油然而生一丝愧疚,又倒回去,张开怀抱去搂住她,末了,又亲吻了她的额头。
“王后,你永远都是寡人的王后。”
楚后笑着,抓住每分每秒地去感受这帝王之家凉薄的爱。
半晌后,熊虔还是离她而去。
—*—
夜色渐渐降临,相秋拿出一只小竹筒,打开封布,往几案上的一对瓜瓢中的一只中撒上了许多白沫,末了,又伸手将那白沫摸散,好使之渗入瓜瓢表面,做到不留痕迹。她本想直接用毒,但奈何她身上只随身带了迷药,若去附近集市上买,恐被发现。毕竟那是楚王,虽然他每一次来这里时,都只看见他一个人,但她又怎能不知,其实四周都伏着暗卫。
药已码好,短剑已藏于床下,一切准备妥当,她长长舒了口气,好使自己看上去神态自然一些。她这口气刚舒完,门便被推了开。
熊虔满面笑意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析父。他偶尔来时,析父也跟着,只对相秋介绍说是家奴。析父手中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喜衣,那庄严肃穆的颜色让相秋心下有些紧张,今夜之后,不知是他死还是她亡?
她也曾憧憬过当自己披上嫁衣时的模样,父母在侧,姐妹在旁,佳婿在前,阖家同欢。可如今,她的嫁衣是仇家给的,她的佳婿更是仇家,父母不在,阿姐归天,阿妹更是失踪不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眼前人所赐,今夜,她就要与他做一个了结。
几案旁,两人对坐,相视笑着,只不过那笑容背后,一个是得美人兮之喜悦,一个是暗藏心思之情涌。析父为他们掺上合卺酒,恭敬退下,带上了房门,房中只剩他俩。烛光将四壁照得火红,他见她的脸越发红艳明媚惹人怜爱,她看到的却全然是他那眼中食色的厌恶嘴脸。
正待他们双双就要举起瓜瓢时,房间外却陡然响起了刀剑相交的打斗声。相秋心下一紧,转头往不远处的窗户望去,却见自窗外时不时传来刀光剑影。
“怎么了?”相秋诧异问道,心下却思索着,莫不是她的身份暴露了?或者主上另派了人来行刺?
熊虔倒是一脸淡然,一手端起一只瓜瓢,轻唤道:“长秋,无碍,来,我们对饮合卺酒。”
相秋把头转回来,一脸的忧虑:“虔,这外面分明有人在械斗。这夜里荒野,怎会有人在此械斗?”
熊虔笑道:“莫理会,想必是匪徒,我带了几个家中护卫过来,必能对付那些匪徒,今夜你我大喜,切莫要为了几个匪徒扫兴。”一手一只瓜瓢举着,示意相秋端一只。
忽而,外头又连连传来几声惨叫。相秋下意识站起身来。
熊虔还以为她是害怕,也站起来,安抚道:“莫怕莫怕,有我在,莫怕。”
外头顷刻又安静下来,相秋心里拿不准,也不好冲出去看,若此时做出什么来让楚王察觉出破绽就不大好了。于是,她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看向他,却见他神色泰然。一看那两只瓜瓢,他一手端着一只。
“来,坐下。”熊虔道。
两人又双双坐下。熊虔随意递过来一只瓜瓢,相秋看着那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瓜瓢,愣了愣,此时早已分不出哪只是她事先上了迷药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尘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