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啊。”见她半晌不动,熊虔柔声道。
相秋勉强一笑,只得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只。
“来,夫人。”熊虔兴奋地示意她干杯,夫人二字说得尤为重些。
相秋迟疑片刻,若是不喝,他定会起疑。不得已,只好饮下。
☆、碧绿玉镯
当林间晨鸟的鸣叫传入相秋的耳畔时,躺在床上的她总算醒转过来。头还有些沉,伸手按了几下太阳穴。
昨夜……
她皱眉摇摇头,脑子还不十分清明。可当她无意瞥见正立在床头冲他微笑着的熊虔时,心头一震。
“夫人醒了!”熊虔柔声道。
相秋立起身子,被子滑落,露出一段莹莹香肩,一阵惊慌,赶紧又拉住被子使劲往身上遮。脑中嗡一声,心像是被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熊虔又笑道:“我们已是夫妻,你又何必还在为夫面前害羞。”
相秋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床尾。
“对了夫人,你胸前佩戴的那块绿玉,怎么会有断痕呢?既然坏了,便不戴了,回头为夫送你一个更名贵的。”
相秋眼中没什么神采,呆愣着道:“那是我过世阿姐的遗物。”
“既是这样,那你就戴着吧。庖厨为夫煮了粥,起来记得吃。今日为夫家中有事,得先回去一趟,处理好了便回来。”说完,府下身去,在相秋脸颊啄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离去。
屋中只剩相秋一人,晨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眼中是死一般的寂灭。清冷的泪汹涌而出。她的一辈子,从国破家亡那一刻起,就开始颠沛流离,忍了那么久,受了那么久,如今,她忽然想抽起床下的那把短刀,本来应该刺向仇人胸膛的那把短刀,刺向自己的胸膛,将自己就此了解,也好一了百了。可是,她的国仇,她的家恨,都还没有一个得报!
乔鱼,她想到了乔鱼,泪水更是难以遏制。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绝望过,仿佛掉进了幽暗冰冷的深潭,心灵就此永世不得安宁。
—*—
乾溪这一日的阳光也很好,好得与郢都一模一样。
黑袍付着手,立在庭院内,望了望明晃晃的日头,怅然一叹。此时,一名黑衣走来,禀道:“主上,暗牢中的人身上的伤口感染了,气息极弱。”
黑袍又看向庭院中开得正好的红茶花,缓缓叹道:“哎……移入客房,找个医者。”
黑衣领命退下。
黑衣走后,黑袍伸出手抚摸近前的一朵红艳之花,纤长的手指,冰白的肤色,在艳丽的花色上,更显得如雪似冰一般的冷冽。
—*—
楚后正在自己寝宫内独自吃着早膳,此时,熊虔却匆匆进了来,那步履带着风,楚后赶忙起身相迎。
“陛下,臣妾恭迎陛下。”
熊虔坐到方才楚后坐的位子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人一阵心怵。
“陛下可用了早膳?臣妾命人传膳来。”楚后见到熊虔,自然欣喜若狂。
熊虔却望向她,眼神里带着云梦大泽雨季的翻滚波涛:“王后,你倒是还能吃得下早膳?”
楚后闻言一震,奇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熊虔冷哼一声:“何事?昨夜,你是想行刺寡人不成?”
楚后大惊:“陛下何出此言?昨夜臣妾一直在寝宫内,并未离开过半步,陛下怕是误会臣妾了。”
熊虔一拍案几,啪地一声,案几上的杯碟抖了抖,楚后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熊虔冷声道:“昨夜你派去放鹰台的暗卫,没有一个回来复命,你竟然还能吃得下早膳?”
楚后腿一软,跪倒在熊虔脚边:“陛下,臣妾……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说着,他自袖中摸出一块令牌,仍到楚后身上,“那你看看这个。”
楚后拾起令牌,脸色瞬间煞白:“这……这……”眼泪已夺眶而出。
“无话可说了吧?寡人真是寒心,你贵为大楚之后,却大费周章去刺杀一个山野女子,你平日的气度何在?难不成你的贤良淑德都是装的?”
楚后自知无法开脱,瘫坐在地:“臣妾派人并没有想刺杀那位姑娘,臣妾只是去调查,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枕边人的来历身份一定要弄通透,臣妾也是为了陛下,若那姑娘是别国细作,臣妾就算冒死,也要除之以保全陛下!”
熊虔站起身:“寡人的事你无需多管,念你是王后,昨夜之事寡人就不声张处理了,自今日起,你便在寝宫里禁足,好好反反省省,等哪天想清楚了再说。”熊虔再懒得和她说什么,又急步离去。
“陛下!陛下!”楚后去抓他的衣角,却连碰都没碰到一丝,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呆愣地坐在地上良久,清冷的泪流得十分安静。有侍女进来看见了,赶忙去扶起她。
寒心?究竟是谁令谁的心寒?后宫三千佳丽都没见他为了哪个宠姬和自己红过脸,可如今,却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山野女子禁了自己的足!她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侍女见状,惊吓不已,赶忙跑去传了太医令来。
—*—
“析父!析父!”
析父听见熊虔急切的呼唤声,赶紧跑到他跟前去。
熊虔一副事态紧急的模样:“去,速速将当年父王赐给我们那对绿玉镯子拿来!”
析父觉得奇怪,好好的拿那镯子做什么?那镯子一直被封在库房中,到了人们不提近乎忘却的地步,如今又要拿出来,却又不知是为了哪般?析父自然是不会去主动问这些问题的,他依命,到库房里找了许久,才将那对绿玉镯子找了出来。
“陛下!”析父捧着装有绿玉镯子的匣子,奉到熊虔面前。
熊虔拿起一只镯子,仔细观察起来。这样的玉,这样的绿,这样的质地,天下间恐怕只有他们五个兄弟才有。可是……他想起他昨夜为长秋宽了衣,他看见她胸前佩戴着一只残玉,当时就觉得奇怪,看着眼熟,他不敢确定,也不敢确信,更不愿意相信……可是……他捏着手里的玉镯,心里却十分清楚,长秋胸前的那枚残玉,那样的弧度,那样的成色质地,分明就是他手中的镯子摔断后留下的一小截……可是……他的镯子还完好无损,那么,长秋怎么会有那样的残玉呢?是巧合?
他倒是宁愿相信那是巧合!
—*—
一个清晨,弃疾坐在云水居院中,已看了许久的简椟。而杜荔阳却才慢悠悠自床上爬起来,昨夜虽然睡得沉,但睡前某人太能折腾,现下觉得腰酸背痛。她支着腰走到院中,却见不远处的弃疾的背影。顿时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悄悄走到弃疾身后,调皮地蒙住了弃疾双眼。
“猜猜我是谁?”杜荔阳故意压着嗓门说。
弃疾眼前一黑,一阵熟悉的女儿香传入鼻息,他不用猜也晓得是谁如此幼稚。嘴边擒着笑,也不回答她,而是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也不用使多大的力道,往身前一带,那调皮捣蛋就跌落到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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