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秋不自禁又叫他一声:“主上!”
陈吴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都说别叫我了!对了,你随我出来,我有事要与你说。”说完,径自走出房间。
相秋本打算跟上,可刚抬脚竟发现走不动,一低头,却见乔鱼拉着自己的衣裳,还一副担忧的表情看着自己。她笑着安慰道:“没事的。”
乔鱼这才松开手。
一路跟着陈吴出来,相秋都没讲话,只默默跟着。
陈吴幽幽叹道:“哎呀,知道你恨我这个把你喜欢的男子折磨成那样的主上,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消息兴许可以弥补一下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你瞧,我多在乎你。”
相秋不言,只愣神地看着院中不远处的空地。
陈吴围着她踱了一圈:“嗯,你们三姊妹,我起初认为相忆长得最好看,不过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相思长得最好看,你嘛……当然也不错,至少是我喜欢的类型……之一。”
相秋回神看向他:“主上说笑了,长姐三年前就已过世,至于相思……”
陈吴接话道:“相思虽还小,但长得倒是你们三姊妹中最讨喜的一个。”
相秋冷笑一声:“呵,主上,您大概忘了,我妹妹相思三年前就失踪了。那时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哪里有什么漂亮不漂亮!”
陈吴道:“是失踪又不是死了,十三岁过了三年也十六了,正是好年华啊!”
相秋并不想继续和他扯关于她过世的姐姐以及失踪的妹妹的事,因为那都是伤心事,故冷声道:“主上不是有事要与相秋说么?”
陈吴无辜道:“我认为我一直在与你说那件事啊!”
相秋道:“究竟是什么事?”
“你妹妹的事啊,相思的事。”
“什么?我妹妹,你是说,我妹妹找到了?”
陈吴瞅瞅她,“嗯”了一声。
相秋激动地抓住陈吴胳膊:“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陈吴瞧了瞧自己的胳膊:“主上我肉比较嫩,别抓了,怪疼的。”
相秋这才放开手。
“我见到了一个与相思长得很像的女子,大约也是十六的模样。”
“在何处?”相秋又惊又喜,眼泪瞬时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你也别急,我知道在何处,主上我许久不做好人了,今次就做做好人,帮你约出来,好叫你认认是不是相思。”陈吴笑道。
相秋激动道:“多谢主上,一定是她,一定是的!”
☆、姐妹相认
高明月一路几乎是蹦跳着前行,高阗负着手,对于身边的小人儿行为习以为常,只时而提醒一两句慢些。
“义父,我们去北街走走,行么?”高明月在前头回头问道。
高阗“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不过,明月对此地似乎很熟悉,一路走来,各处街市还未至,便已说出那里有何物何店,他倒是挺诧异。
来到北街,原本高明月也欢脱地走着,却忽然在一处破败的庄园门口停了下来。
那庄园的门已歪歪扭扭,上面结满了蜘蛛网,门上匾额似乎早已被摘去,叫人不知这地方先前是做什么的。
高阗见高明月陡然失笑,只一双眼睛盯着那处荒门,他奇道:“你在看什么?”
高明月没有看他,一直盯着那荒门,道:“义父,从你救了明月起,你从未问过明月的来历,是为何?”
高阗淡然:“有何好问,为父捡你回去时,你饥寒交迫,定是苦命的孩子,你若愿意告诉我,自会主动说,何须我问?”
高明月一行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义父,你真好。”
高阗见她情绪不对,忙走到跟前去,抬起衣袂为她擦了擦眼角:“这是怎的?怎突然就伤感起来?”
高明月顺势拉住高阗为她擦泪的手,水汪汪地望着他:“义父,其实我是陈国人,就是那个三年前被楚国灭国的陈国。”
高阗其实并不关心这些,但明月要说,他就默默地听着。
“你看那里,”她指着那处破败门庭,“曾是明月的家。”她拉着高阗的手,总算鼓起勇气再走进那处生死相别的地方。
回忆如洪水猛兽袭来,她仿佛还能看到那满院的尸骸,在花圃,在屋檐,在回廊……那一处桃花树下,落樱缤纷里,她的母亲就倚在那里,气息奄奄,浑身是血,她用尽一生的力量望着她:“相思,快逃!快……逃!”还有那处厅室里,她的奶奶,一个老妇人,心口却插着一把铁剑,那铁剑的寒光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奶奶早已没了呼吸,但她的眼睛却始终睁着,带着怨,带着恨,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留恋。那时候,大姐将她藏在天井外的一个石缸里,那原本是一处种了莲花的景致,大姐慌乱中把她扔了进去,她却不老实,用硕大的莲叶遮住小小的脑袋,探出头来,她看见天井里突然多了一群人,其中一个为首的,她似乎见过,好像是楚国的公子,与大姐十分要好,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看到大姐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不住的摇头,眼里却是绝望,大姐一直都是个表面温柔却性格刚毅的女子,最终,她一把抽了那楚国公子手里的剑,毫无防备地举到了脖间,然后,躲在石缸里的她就眼睁睁看见了那一幕,殷红的鲜血从大姐脖间迸发而出,如突然怒放的鲜红杜鹃,带着伤感的妖冶,大姐如蝴蝶翩跹着缓缓坠地……
“义父!”高明月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高阗的怀抱,趴在他胸膛大哭起来。
高阗拍着她的背沉默着安抚。
良久,高明月总算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望着高阗,白嫩的脸颊都哭成了水蜜桃的颜色:“义父,这里原是我的家,那时候,父亲在国都为官,我们一家便住在此地,楚军杀进我们的国都,杀了我们的王,杀了我的父亲,后来,因为我们乃陈国公族之后,为除后患,便要灭族,然后……”说着,她实在不忍再说下去,又埋进高阗怀中哭起来。
高阗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一会儿,他问:“既然你能逃出来,那你可有家人一道逃出?”
高明月摇摇头:“若不是大姐将我放到那石缸里,也许我也就死了,我家里的人,所有的人,我都亲眼看到他们死了,父亲,母亲,奶奶,大姐,还有二姐,他们一个个都躺在那里。我没有一个亲人了,没有一个亲人了!”说着越发激动,双手痛苦地抱住头。
高阗拉住她的双臂:“明月,都过去了,你现在是明月,义父就是你的亲人!”
高明月这才冷静了些,又看向高阗,“义父是明月的亲人,”说着,又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义父,答应明月,无论义父到天涯海角,都要带着明月,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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