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明只觉得心“咯噔”一下，他祖父的话正中他的心思，随即将身子隐得更深。
“我不是人。”聂渊道。
可这一句不是人并不能然老者放心，“就是因为聂帅不是人，所以，人的执念迷惘，你都不曾有。这样的你，才是让老夫真正不放心的！聂帅，究竟能为这一份救命之恩，守着素闲多久呢？”
聂渊不知道于这些凡人是情意重还是契约重，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更看重情意。这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情意啊。
“我既然许了他三生三世，必不违誓。”像是看着老者还是担心的样子，他又道，“至于年龄，你放心，我尚未入道，他老，我陪着他老。他死，我去寻他。”
还没入道么？
老者吃了一惊，“你竟然还没入道？”
“侯爷可安心了？”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信的？就算不信他今日所说，那日对着皇天后土所发的毒誓他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若是违誓，此生不得得道飞仙，否则百鬼啃食。“聂帅一诺千金，老夫哪有不信的。只是素闲那孩子自小失了母亲，他父亲是个不争气的，只怜爱他哥哥，他自幼性子就带着三分偏执，如今他真心待聂帅，也请聂帅也真心待他。莫要敷衍，素闲性子傲，受不住这些。”
“我知道了。”聂渊耳朵微微一动，知道身后有人，却不点破。等到老侯爷说完了，才施了一礼，看老侯爷离去，自己便坐到石椅上。
沐清明，素闲，师尊。天之骄子一样的你也是那样的孤独吗？母亲早去，父亲不喜，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和乐却无比诡谲的家庭里一个人孤独而艰难地活着？
那么，我的到来，我强行为了救你性命而与你签下的三生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一种束缚了。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待你，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我的师尊。
聂渊回头，朝疏影碧波处微微一笑。他笑得极浅，头转得极快，没等沐清明看到就转回去了。
沐清明听到聂渊对他祖父的这一番话，心中十分欣喜，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搂住聂渊好好亲热一番。他刚刚准备出去，心思转念之间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被他忽略过去了。
但是，却又意识不到什么被他忽略了，再看向石桌那里。少年安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披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
这是他的阿舒啊！为他留在世间的阿舒啊。
男子眉眼弯弯，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年。
我的阿舒。
☆、102.兄弟
在聂渊看来，沐清慈作为一个兄长实在没有失职之处，他对沐清明的关怀不是假的，宁愿舍了自己性命也要留自己弟弟一命，对沐清明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称得上逆来顺受，即使这样，沐清明还是十分厌恶着这个兄长。
沐清慈牵着聂棽的小手过来时，沐清明先是闪过一种极快的厌恶，接着转头看向聂渊，狭长的眼眸中带上了极少见的愧疚。他对聂棽做得那些事，可是说是迁怒。这怒迁地毫无道理又卑鄙无耻。
“素闲，你如今大好了？”沐清慈脸上倒是带着由衷的欣喜，倒是聂棽一脸不高兴。这个人先是害她中毒三年，有害大哥不能入道，更是时不时害哥哥，不是个好人！
沐清明笑得淡漠疏离，微微一点头。
沐清慈见状，笑得灿烂的脸上微微一怔，继而暗淡下来，只是讷讷道，“你好了我就安心了？”
“那兄长以后便可都安心了。”沐清明淡淡道。
说实在的，聂渊对沐清慈的印象可要比沐清明好多了。见沐清慈脸上讪讪地，于是开口问道，“你如今的身子好了不少？”
沐清慈笑道，“那要多亏你的药了。”
“没事。那药没了就告诉云多多，自然有人再给你送来。”
沐清慈刚想要推脱就被聂棽截了话头，“那可就多谢大哥了，哥哥这两天身子可虚了。”
聂渊点点头，被聂棽的脸把压在心里多日的疑惑给勾了出来，“小妹你要记住，异于常人并非是好事，有些事情知道了是要拿代价去换的。而这些不能说的事情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你能负的起的。”
聂棽的笑脸一下子惨白，说话也结巴起来了，“大哥，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在场的人没一个蠢的，当即沐清慈就拉住聂棽，言语不自觉严厉起来，“棽棽，你大哥说话必然有他道理，你做什么了？”
“哥哥，我……”
“七郎，不必如此，那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小妹现在年纪还小，还请七郎多照顾些。”聂渊道。
“这个自然。”沐清慈急忙应答道。
聂棽拿眼睛偷偷看自己面容冰冷的大哥，心中十分疑惑，怎么那么隐秘的事情也能让大哥知道了。难怪那人言辞之中对大哥多有忌惮之意。她正看着聂渊，冷不防聂渊也看向了她，吓得躲到了沐清慈身后。
沐清明对聂渊用甚是熟稔的语气和沐清慈交谈早就心生妒意，脸上的笑意愈发地淡了，只剩一点凝在唇角还没有消散。
“阿舒，我累了。回去吧。”
聂渊点头，与沐清慈告辞，扶着沐清明慢慢地走了。
“哥哥，大哥真不该娶了那人！实在让人生气！”女孩鼓着嘴不忿地说。
沐清慈只是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慢慢勾起了嘴角，再无往日的纯良和善，变得诡异莫测起来，“棽棽，你放心，日后那人绝不会再来让你讨厌了。”
聂棽只觉得瞬间如坠地狱，浑身冰冷。但那只是一瞬，这个即将成为她养父的男人只是一瞬间，又笑得如沐春风起来。让这个姑娘不禁怀疑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临凡谪仙沐清明，再世洛神彭林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双公子沐七郎渐渐盖住来了这两人的名声，成为沐清明远走，彭林北娶妻之后最受世人欢迎的世家公子。
“阿舒，”沐清明的声音闷闷地，却依旧清越好听，“你日后不要与沐清慈来往甚密了。”
“好。”聂渊倚在马车的一侧，头靠着侧壁昏昏沉沉地应承道。
沐清明没料到聂渊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那人可是收了他妹妹当义女的，凭着这一层关系，他们的关系也淡不了哪去啊。
本想问个究竟，但是看到已经有了困意的聂渊脑袋随着马车的震动，来来回回地晃动着，不由微微一笑。上前把聂渊揽在怀里，摸了摸少年的脸庞，温热的，真实的触感。
沐清明纵使多智近妖，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而此处，就是老侯爷和聂渊所谈之事前面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到。但，这些话却让聂渊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沐清明，一个让人心疼的沐清明。
沐清明并不是原礼部尚书甄家大小姐的儿子，尽管沐清明记在这个尊贵的女子名下，他也不是。但是沐家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沐清明不是甄家大小姐的儿子，连沐清明自己也不知道。是的，沐家的人以为他们掩藏地很好，除了当年亲身经历的那些人，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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