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微微一怔,继而抚鬓笑道,“你是说阿宁啊,那可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你想要弑母杀妹。阿宁也不会为了我挡下那一掌。”女子后面的字特意用了内力,这句话就像九天的雷霆,劈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聂渊面无表情,“父亲别无所愿,只让我照顾你的名节,可惜,他的一番苦心。”
女子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最后却化作妖娆的笑意,“那个人,当真傻得可爱。”
聂渊没有说话,从背后取下青羽弓,白色的箭羽擦这青色的扳指呼啸而过。女子却定定笑着,不躲也不闪。突然间一道恍若鬼魅般的影子极快地闪过,截住了这支箭。
“言修!”聂旭失声叫道,那黑色的影子身形一顿,接着重新隐匿在黑暗中。
女子转了伞柄,上面的钰字凝成模糊不清的残影,她笑道,“旭儿眼睛可真尖,阿修是个好孩子,不忍心让我这个做娘的受半分苦。”
聂旭深知言修绝对不是聂渊的对手,那如何能夺下元帅的箭?必定是以身试箭了!就算这女人是元帅的母亲,但是,当初那事,别人不知道,他难道不是一清二楚吗?就算在你怎么孺慕之思,言修绝对不可能背叛聂家,背叛元帅,背叛大靖!
“风夫人,我劝你少说两句!你吧言修掳去,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当我们不知道吗?当日你在城楼上送元帅那一件聂家军可都记着呢!你把三关的城防图送给拓跋钰聂家军也记着呢!你……”
“聂旭!”
聂旭充耳不闻,“风夫人,你身为大靖护国公府主母,戍边元帅的夫人,却勾结北容,害死护国公,谋害当时还是少帅的元帅。是为不忠不贞无情无义,当日侥幸让你这奸细逃脱,如今字头罗网。聂家的儿郎何在?”
“在!”剩余的聂家军都是好手,组织严密,纪律严明,虽然听了惊天秘闻,却神色不变,在聂旭一声叫喊下,纷纷应声,“在!”数百长矛直指苍穹,泛着森冷寒意。
风夫人不慌不忙,“各位可愿意听妾身说一个故事。”
☆、120.旧事
宋雨得了聂渊的暗示,抢先飞掠出去,“谁要听你这奸细多说,本将今日要为当年惨死的兄弟报仇。”
女子不慌不忙地转动手里的竹伞,神出鬼没的言修终于从隐匿处站了出来,肩膀上犹插着黑色箭羽。言修善暗器,他的武器永远藏在身体中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垂手立着,女子甚是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那张自从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没有波动的面容,露出欢喜的表情,像是幼兽见到母亲那般兴奋。
“好孩子,让他们听母亲吧话说完。”
言修狭长的眸子里弥漫血气,愤怒地怒视聂渊,右袖一动,他本来受伤的肩膀上又插了一尺多长的匕首,穿透肩胛,血液顺着匕首染成最沉重的漆黑,一点一滴落了下来。
“言修!”聂旭只觉得心口骤疼,“元帅!”
聂渊眯着蓝色的眼睛没有说话。
聂旭只觉得天地旋转,浑身冰凉,再看过去,言修身上竟然插了五六根漆黑的铁刺,根根一尺长,拇指粗,挤在小小的肩胛处,他再也忍不住,“元帅,你救救言修吧!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好歹做了你三年的哥哥!”
聂渊鹰隼般的星目盯住了聂旭,聂旭未见丝毫胆怯,“夫人收过他当义子,元帅未上山时都是言修照料你的!元帅,你且听夫人说几句罢,救救他!”他回头看那黑衣男子,身形未见一丝颤抖,鼻头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刻宋雨也上前求情,“元帅,言修是我们的兄弟,必是被那妖妇迷惑了,且听那妖妇说些什么。我等堂堂男子还惧一个妇人不成!”
代其恭敬地地对聂渊施礼,“若不是言部主这几年劳心劳力,聂家军便没了今日的精神抖擞,百里挑一。望元帅救一救。”
聂渊抿着唇,“说可以,言修回来。”
聂旭心里一松,与宋雨代其相视一笑,皆松了一口气。
女子示意言修停下,笑道,“这可不行,别人不知道你聂渊冷血无情,我还不知道吗?恐怕言修没走到你阵前,我就被你的神箭射穿了心肺吧!”
聂渊神情冷冷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聂旭等人却是心情紧绷起来,就像一只大手攥住了心口。
女子笑着道,“不若这样,你让我说完,我必定还你一个囫囵的言修。”
聂旭焦急,想朝聂渊说什么。聂渊冷道,“你说吧。”
“阿渊,你这样聪明,早就明白了我的身份,怎么不说出来呢?”女子微微笑道,“你不该瞒着的,还让我在你面前出现。我们明明是母子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她话说的悲婉,可脸上丝毫看不出来。
聂渊道,“你早知道的,我不善人心。你该问问父亲,他为什么不戳穿你!宁愿让你要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命!”
聂渊的父亲,已殇的护国公聂宁,前任的戍边元帅。是个武艺平平,才情非凡的人。他是不善御军之道,却生了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
“母亲,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当初不知世事的小道士么?这个故事你且说着,我且听着。”
女子神情一僵,“你看起来是有些不同了。可是阿渊,你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对自己母亲动手,不怕天打雷劈么?”
聂渊冷笑一声,不可置否。
“我生下你来,你当初那么小就离了我,那时候你还爱笑,爱跟在言修身后,爱……”女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从背后穿透出来的漆黑刀刃,回头看到言修苍白的脸上,挂着无力的笑。他轻轻道,“母亲,你累了,有些话留着回寒川关说罢。”
聂旭惊喜交加,没等聂渊吩咐就拍马上前,杀出一条血路,他勒马在言修身前,“苦肉计疼吗?”
言修回他一个掺杂着深沉情绪的笑容,搭住聂旭伸出来的手,翻身上马,趴在聂旭背上。聂旭只觉得臂膀那一片濡湿,强忍住心中的悲意,“来人,把风笛静带回去!”
北容失了守将,聂军夺了寒江关。
聂渊只冷冷瞧了一眼在宋雨怀里的女子,露出厌恶的神色。“把伞拿了,送到寒江关。说我聂渊在那等候拓跋钰的大驾。”
聂渊不愧是聂渊,那伞前手被北容的守将送去了远在北容狼庭的拓跋钰,后脚就派贺兰带领水军泅渡攻城。
聂渊离了临越不过两月有余,土城并着三关已经尽数收复。
可聂渊的脚步不止停留在此处,远在临越的皇帝,他的脚步也不止停留在此。
沐清明的精神越发差了,前些日子还能起来走动一番,这些日子只能坐在轮椅上。那对双胞胎见他这个样子,微微放松了神情。于是沐清明身边仍跟着金木金火,金火禀告了聂渊的战绩。
躺在轮椅上的男人露出苍白近乎透明的笑容,虚弱地随时可以消散在风中。“那就好。”他微动一下,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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