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的前尘往事_文选与文【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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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也散去了,大地正有序坠入黑暗。

  靖虞睁大了眼,哪里还有那女子的影子?

  莫非大白天遇到了鬼?

  青天白日的,这鬼也忒胆大包天了吧。

  靖虞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他把头缩回来,又猛地探出去。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深深的巷子,高高的墙,光亮的石板,再也没有别的了。

  他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然后迈开步子,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父母妻儿的问候声,让靖虞仿佛回到了人间。

  那几日,靖虞有些魂不守舍的,妻子问他缘由,他只说“没什么”便应付了。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再走那条巷子,即便因此晚回家受些猜疑。

  靖虞去打听了,那一带都是跟他们家一样的勋旧子弟,都是些远方旁支,并无特别出众的人物,也没特别吓人的事,大家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然后,靖虞回到了那条小巷,他每天按时经过,有时候甚至故意放慢脚步。他心里有一个念头:他想再见一眼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靖虞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忘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别的女子面目可憎。

  然而,朔风卷着寒意而来,春风带着暖意而至,夏天的滂沱大雨也毫无预兆地下起来,那白衣女子,却是一次也没出现。

  靖虞这份心事,渐渐淡了。

  也就在这时候,转机出现了。

  靖虞清楚地记得,那仍旧是是个有余晖的傍晚,他两手空空走过那巷子,刚刚跟顶头上司吵过一架,他心里仍憋着火。养家不易,气也受的够多了,今天的事看似一时冲动,其实酝酿已久。

  也许明天就会丢掉养家糊口的本钱,也许走到下一个路口就会后悔,谁又能料得到呢?

  就在这恍惚之间,靖虞看到了一白衣女子。

  破旧的大门敞开着,露出门内的雅致,台阶上坐着的那女子,身着白麻衣服,脸色苍白,精神却是不错。

  她显然是看见了靖虞,这次,她露出了一丝友好的笑,就像幻觉一般。

  靖虞愣住了。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去年那白衣女子。她好像凭空消失,如今又凭空出现了!

  落日余晖打在墙头,颜色渐浓。

  靖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吓坏了家人。家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不肯说。

  次日,靖虞丢了养家糊口差事的消息传来,家人一片沮丧,他自己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毫不在意。

  他去看了日子,那天是八月二十六。如果没记错的话,却年见到那白衣女子,也是这个时候。

  靖虞暗暗下了决心,他的心已经飘到了明年。

  之后的几个月里,烦心事不断。靖虞好容易找到一份在神庙打杂的差事,挣的钱够他养家糊口,就是离家远些,不能日日回去了。

  神庙里清静,不用想太多红尘俗事,时间便过的飞快。

  快到八月二十六的时候,靖虞猛地想起这件事。他想方设法,得到了在那日回家的机会。于是,在太阳显出一丝落日痕迹时,他已经踏在小巷的青石板上了。

  靖虞步伐轻快,看着周围熟悉的事物,忽然有了一丝新鲜感。他心里极为矛盾,想要早一些去,又想拖到那个时候,这样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终究还是忍耐不住了。

  转过那个弯,就能看到那扇破旧的门。靖虞一直没有打听出门后是哪一户人家,对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也就无从猜测。但瞧那气质,是勋旧子弟无疑。

  跟“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是一样的,靖虞此刻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那短短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无比悠长。

  踌躇许久,他终于迈出了步子,转身,扭头,不出所料,那白衣女子落入他的视线中。

  有一种呼吸即将停滞的感觉,靖虞悄悄深吸一口气,稳住步伐,从从容容地走了过去。这时候的每一步,似乎都会引起巨大的回声,在长长的小巷子里回荡着。

  那白衣女子仍是去年见过的模样,只是气色看上去好了些。她坐在矮凳之上,斜斜地倚靠着斑驳的门框,侧脸看着靖虞出现的方向,露出浅浅的笑。

  她似乎也在等!

  靖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天知道他是如何走过去,又是如何开口说出那句话的。

  “你……不回家吗?”

  “回家?”

  那白衣女子轻轻开口,带着淡淡的讶异。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极了神庙里女巫祝祷时那种虔诚的声音(在神庙里待了一段时间的靖虞一时只能想到这种比较方法)。

  “这儿每一寸土地都是我的家。”

  那白衣女子坐正了,便显出凛然之气,用不着居高临下,就已拉开了同靖虞的距离。

  “……”

  靖虞呆了,他一时竟想不到回答的语,显出几分痴傻之气。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对吗?”

  白衣女子忽的发问,靖虞呆呆地点头。

  他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如此畏畏缩缩?可是,靖虞就是没有办法占据主导权。

  “相逢是缘,还真是个道理。”

  那白衣女子自顾自的说着,浅浅的笑挂在她的脸上,便是最好的妆容。

  太阳到了落日的阶段,便会加速下沉。那变得橘红橘红的太阳,缓缓坠下,余晖迅速消散,黑暗携着凉风已经在驱赶余热了。

  “我要走了。”

  白衣女子如此说道,随即起身步入门内,一个老妪伸出一双老手将矮凳拿起,破旧的门便咯吱咯吱地缓缓阖上了。

  靖虞呆呆的看着白衣女子离去,说不出一句挽留话,做不出一个阻止动作。那白衣女子看似柔弱,动作又缓慢,却也在转眼间消失的无隐无踪。

  面对着那扇破旧的木门,他连走近的勇气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黑黝黝的小巷子里,只有靖虞那呆呆的身影。

  走近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老父提着灯笼立在台阶下,看样子正欲出门寻找儿子。

  “父亲,孩儿回来了。”

  靖虞忽的喊道,他加快步伐,上去扶住了父亲,心同时收了回来。

  老父亲看到儿子高兴得合不拢嘴,扭头呼唤着家人,冷清的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当晚,靖虞躺在床上,无意间摸到了下巴上的短须,随即叹了口气。

  妻子问他为何叹息,他自然不肯说,只是敷衍而已。

  明年的八月二十六,还很遥远。

  在黑暗中,靖虞睁着一双眼,并无一丝睡意。

  ☆、城西小巷(下)

  时间这种东西,当你注意到的时候就会过得很慢。

  靖虞的一颗心沸腾了几个月,总算归于平静。他在神庙由一个打杂的,变成了打杂管事的,也算是件鼓舞人心的事。而且,神尊驾临神庙,照例赏赐的该神庙上下一干人等不少东西,他得了一坛子美酒,好好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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