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本名,没几个人记得。”
白衣女子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她今天的神情格外吩咐,喜怒哀乐一一出现,不似初见时的模样。
又说了些话,老妪在一旁小声提示:“大人,太阳下山了。”
白衣女子便向靖虞致歉,她让老妪把靖虞送到门外,自己目送之。
靖虞回头时,那扇破门已经阖上,连条缝隙都没留下,他没有踹门的勇气,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白衣女子。
次年的八月二十六,靖虞如期而至,对方却是“爽约”了。他提前许久到达,一直等到深夜,终于悻悻而归。
次日,第二十代神尊神焕“升天”的消息从昭明神宫传出,很快传遍洵都,传遍整个翕教。靖虞的心思,也因此被转移了。
神庙里忙碌起来,祝祷之声,彻夜不休。
靖虞看到供奉的神焕画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画上女子,带着一丝坦然,虽然精神更好些,但不就是那城西小巷里见过的白衣女子吗?
靖虞悄悄打听了神焕的本名,是“爰檀”啊。
那就没错了。
神尊的本名只在继位前使用,继位后会有神名,本名便成为尊讳。
靖虞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久久无法释怀。
后来,他通过了神庙巫师的选拔,摆脱了打杂的身份,成为一名正经巫师,也算是继承祖业、摆脱破落户的身份了。
成为巫师的靖虞,常年待在神庙里,最喜研读经文,次则祝祷。好容易熬到了大巫的地位,他便请求到神焕的灵殿任职,日日打扫祝祷,无不亲力亲为,未尝有一丝倦怠。
等到神炔迁庙之际,已是大巫的靖虞奋力阻挡,甚至不惜自焚于神庙正殿外,最终迫使神炔放弃迁庙。
没有人知道大巫靖虞为何那么固执,咒骂也好,称赞也好,人们都永远记住了这个名字。
☆、洵都十日见闻(一)
八月十五,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没有云。
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抬起头,同时用手掌挡在额前,试图遮蔽烈日。前面是一座城,它的名字叫“洵都”。
洵都已经是方圆千里之内鼎鼎有名的“圣城”,然年轻女子并非有意要来这儿。她只是在流亡,走到哪里算哪里。
离洵都还有一小段距离,肚子饿得咕咕叫,要进去吗?年轻女子踌躇不已。
听说大人物都住在洵都,连最高领袖神尊也住在城里一个名为昭明神宫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欢迎她这样的小人物?
今天已经走了一段路,又在太阳底下暴晒,口干舌燥的。年轻女子鼓起勇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护城河边上。
洵都城的护城河是活水,倚就一条不宽不窄的江,顺势而成。江水清清的,可以看见成群游来游去的小鱼。
年轻女子先掬了一捧水,把脸洗了,凉意涂在脸上,十分受用。接着,她又掬起一捧水,大口大口地喝着,直到喉咙凉了,胃也凉了,浑身上下都带了一丝凉意。
这时候,她才惬意地坐在河岸上,把草鞋脱下,将一双劳累许久的大脚浸到凉凉的水里,疲惫一下子跑了。
这样休息了一会儿,口干舌燥的症状已经没了,整个人得到休息,精神大好,可肚子没填饱,依旧咕咕叫着。那大口饮下的水,不过解一时之渴而已。
年轻女子看着络绎不绝进出城门的人和车马,皱眉。她把那被凉凉的江水浸泡清洗过的破草鞋套在鞋子,艰难的爬了起来。
不管了,什么大人物住的的地方!只要能让她吃上一口饱饭,就无所畏惧。
洵都的城门还不够高大庄严,然对于她这种一直生活在山里的女子而言,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了。那两边站立着的笔挺武士,手里拿着锐利的兵器,眼神冷酷地看着往来的行人车马。
居然没有任何人阻拦她,更别说问上几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的话,搞得她急急想出来的招儿都没了用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更是因为添上了许多侥幸而扑通扑通乱跳。
就在那宽阔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已经咕咕叫的肚子没有得到及时的安抚,叫得更欢了。
年轻女子觉得再走下去就没有力气了,就在这时,她看见一条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遇上同行的感觉犹如他乡遇故知。她立刻捡了一只破碗,挑了一个空位,就那么倚着墙角坐了下去。
她没有注意到,一旁那个容貌丑陋、眼神空洞的乞丐警惕地瞧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极了天上飞的鹰。
再毒辣的太阳也要落到西边去,但年轻女子那破了个大洞的碗,依旧只有一个大洞。
算起来,上一顿还是在昨天晚上吃的,那户好心人家将一大碗剩饭剩菜丢在她面前,嘱咐她吃慢点儿。然而,饿了一天的她可不管这个,狼吞虎咽差点额噎着。
那饭菜的滋味,在脑海中萦绕着。
这时候,一个扁扁的白白的留下黑色印记的东西滚到了她面前,她慢慢地捡了起来,是一个冷了的馒头,硬邦邦的,大概还被人踩过一脚。
她连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一口咬下去,将那馒头啃掉一半,在嘴里慢慢嚼着。那滋味,堪比龙肝凤胆。
好容易将硬邦邦的馒头咽下去,年轻女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嘴边,冲那个给她馒头的人笑着。
“多谢。”
那个人就是刚才提到的丑陋乞丐,他蜷缩在那儿,并未理会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自己笑笑,倚着墙看着天慢慢变黑。
洵都的天气令人琢磨不透,白天时还是热气熏天,到了晚上便刮起大风,凉飕飕的,仿佛一下子从夏天到了冬天。
年轻女子缩在墙角,她看到了自己那死了没多久的父亲,和才娶没多久的继母争执起来,两人说着吵着骂着,便动起手来。父亲是男人,自然该比继母强些,可一不小心失手,父亲跌在墙角,挨了继母一棍子,便起不来了。
后来,来了一堆人,继母大骂她这个路边捡来的女儿没良心,大棍子一挥,就把她赶出了家门,并留下狠话:敢回来就立刻打死!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梁拾女”,原来是路边捡来的啊。
梁拾女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翻了个身,仍缩成一团。这时候,身上渐渐暖了。拾女伸手拉扯一下,原来是身上盖了件破衣服,臭烘烘的,现在也嫌弃不得。
就这样,梁拾女度过了在洵都的第一天。
次日清晨,梁拾女从梦中醒来,她本来就睡得浅,因为挨了冻,醒了好几回,自然是没睡好。那丑陋乞丐已经倚着墙根坐着,不远处有一个半裸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梁拾女皱眉,接着看见身上盖的破旧衣服,霎时明白了。她将那破衣服丢到一旁,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那丑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一队武士踏着朝霞而来,他们的服饰跟守卫城门的不一样,是黑色的,身后还跟着一队负责清理大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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