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丫鬟齐齐行礼,皆是恭顺模样。
见其离开,云之陌才稍稍松口气,将木雕的楠木门关上,一下躺上床榻,竟是就这般沉沉睡了去。
慕烨离从窗前一闪而过,唇边带着浅笑升至屋顶。月华之下,白衣翩翩,倒是果真不放心之陌一人在此。心中,一边欲要守护天下众生,守护仙界安宁,另一边却只是想陪着云之陌。他在两者之间取舍不下,如今才落得如此难受。静静立于屋顶,满眸城中烟火,却掩饰不住那隐藏极深的忧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明,竟是在这屋顶之上耗了一晚。他看着旭日初升,心下亦是知晓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刻。纵身一跃,此刻真是要回至太白了。当初只是一言凡尘历练,竟是在尘间一待便是数年。如今回山,不知又是何种境况。他想,转眼已经身至太白山门。
山门前所待之人出人意料,他先是心上一惊,转而又是冰冷:“你怎么在这里?”
她梨花带雨,哽咽道:“在此待你这些日子,亦是反思自己万年之前的过错。不知,如今,你心上的火,可是消了?”
“你既然已修得仙身,重要之事乃是继续修仙。在此浪费韶华,岂不辜负了这修来的散仙之位?”他仍旧冰冷,负手而言,语尽,便转身欲要离去。
“烨离,你果真心间只装着她一人?”她垂眸,叫住他,故意高声问道。
慕烨离止住步子,决然的神情,认真冷漠道:“我心间装着的是仙界安宁与天下苍生,并无其他。”
说完,他便继续前行,眼前便已望见太白弟子的迎尊仪式。方才踏进太白山门,眼前众弟子便已跪地行礼,声势浩大,振耳发?:“弟子拜见尊将,恭迎尊将回山!”
他微微颔首,脚下轻点,冰晶花开。随着无数的光芒交汇间,半空如同漫天纷落的桃花,晶莹冰晶花瓣在空中飞扬,倏然化作愈加华丽的花朵,在慕烨离的脚下一一盛开,转眼已至仙尊台上。彼时,慕烨离身上衣着的粗布白衣,亦是换了模样,一身刺绣雪缎,轻纱飞扬,高冠玉面,依旧当年意气风发之气,只那眉间一丝闲愁,久久不化,多了几番滋味。
鹿洛然远远望着台上的慕烨离,沉目而言:“是人回来了,还是皮囊回来了?”说完,又干巴巴苦笑两声,便不见了踪影。
待整个迎尊仪式结束,他入般若楼中,望着整座太白仙山,面容忧色。怀御本想来寻些酒水,不曾想,前脚入了这般若楼,就甚觉怨气缠身,哀怨道:“我说你是愿意回来还是不愿回来?如今这副模样,可是不像当年刚被授位之时的潇洒。”
“当年已是万年之前,即使面容不变,心肠已是麻木了。”他答,语气里依旧是经年不化的寒气。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痛下杀手
三四月过去,倒是飞快。
日前,慕烨离与怀御正约了一盘棋,如今,二人在太白山峰巅之上,摆下棋盘,黑白之间甚是激烈。
“如今云之陌安顿好了?竟是有功夫约我在此。”怀御落下一子,抬眸瞟一眼慕烨离的面,唇角微微上扬。
“我好生思虑一番,你说的不无道理。如今仙界与妖界皆不是她能去的地方,倒不如令她留在人界,做一世凡人亦是好事。”慕烨离捻起一子,久久未落,深沉说道。
怀御笑言:“如此便将其放下,亦是难为你了。不过,有些东西并非你我所能左右,还是莫要强求。罢了,这话我若是再说,倒是显得多余了。眼下鹿洛然可还在山中?你要将其如何处治?”
“我明白你的意思。洛然虽是在太白成仙,可是毕竟已经拥有散仙之位,如此,应是自己寻个居处再行修炼。在我太白,着实有些不方便。”他落子,看着天边飘过的浮云,幽幽道。
“此言倒是有些推脱之意。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说清楚的,否则,既伤了你,亦伤了她。这情,说它锋利,却又如海水温柔,起起伏伏,变化万千。唯一能解的,恐怕只有一颗坚定不变的心了。”怀御叹口气,原本轻松的神色,亦是挂了些愁容。
“我会与她说清楚的。”说完,慕烨离起身,拂袖走了。
见此,怀御有些惊讶,高声喊道:“你作甚离开?这棋还未下完呢!”
“好生看看,你已经输了。”慕烨离继续走着,回应道。
“输了?”怀御惊色,蹙眉转眸,又细细看一遍棋盘,这才发现自己竟果真已兵败垂成。只得心间感叹:倒是将精力全数浪费在口舌之上了。
那鹿洛然虽是半妖之身,如今化身成仙,实属不易。倘若再行修炼,日后定然会修成正仙。如此,倒是不辜负这多年的苦心。慕烨离想着,眼前便已至她房门之前。犹豫半晌,欲要敲门,却迟迟未曾落下。终究是不忍心。这孤苦的孩子,离开太白又要去往何方?
“烨离?”他正欲离开,竟是恰巧遇上方才回来的鹿洛然。
未等他答话,鹿洛然便已将他请进房中。又欣喜雀跃道:“你因何到了此处,倒是好些日子都不见你走动了,我还以为你在尘间历练了这许多日子,这里已经疏远了。”
他面上仍是愁容,淡淡只言:“在凡尘间是待了些日子,不过,却不至于你我疏远。这些日子,在太白山可是安好?”
鹿洛然目色一紧,倒是少有的关怀。唇边带着笑,轻快道:“自是安好。太白山弟子皆是将门之后,性格直爽率真,皆好相处。”
闻言,他将桌上的杯盏端起,攥紧沉默半晌,又加思量一番,才道:“你修为仙身实属不易,如今既是已有散仙之位,更是应该愈加勤奋修为正仙。还是应该寻个居处……”
话音未落,鹿洛然嗤笑一声,又是失望模样:“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心上无奈,原来早已下了决心。如今,竟是亲自前来赶我离开。她在你心间果真无人动摇。”说完,她垂泪,方才还是雀跃的神情,此刻便已泪如雨下。
见此,他叹息,未等出言,鹿洛然拭泪,又道:“话便不要多说了,叫我离开我自会离去。如此,倒是都能留些余地。”说完,她又止不住落下千行泪,转身狼狈逃窜。
恰逢怀御步入房中,倒是也巧,正撞上此番景象。他望着鹿洛然离去的背影,嗟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是自己寻了几多的烦恼。烨离,你又令人家为你落泪了。”
“落泪倒是还好,若是丢掉性命,那便真的还不起了。”他叹,心间又记起云之陌,满目哀伤,依旧是愧疚。
鹿洛然驾云而起,带着满面的泪痕,离山而去。此刻,在她心间已经燃起万把的汹汹烈火。云之陌,云之陌,在烨离的心间恐怕除了云之陌便再无他人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再晚一点出现,只是差一点,只差一点,烨离便能够在心间接受她,只是一点……
她想着,面上稍稍隐逝的泪痕,便又被泪水蔓延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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