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随手抽了剑,喝道:“还不快将这畜生给本殿砍了!”
斜刺里冲出一人,手中执了把精巧的短剑,上头乌黑黑的不晓得沾了些什么,火把下刺目的乌色。
长明眼睁睁看着,看着木昭拿着那把短剑,一剑刺入了狐狸体内。
又是凄厉一声“吱——”
长明指甲狠掐车壁,断裂尤未知,双目圆睁,看着狐狸飘然落了地。
木昭似有些不敢置信,手中拿着染了血的剑,口中无意道:“我只是……没想到她竟不停,就这样撞上来了……”
太子冷哼一声:“撞上便撞上了,不过是一只畜生。”
言毕又觑了眼长明:“难不成,还能指望着它来杀了本殿,替三弟报仇不成?来人,将姑娘扶进帐中,好生照看。”
长明脱开来搀扶的人,颤抖着手将狐狸团进怀里。狐狸喘着气,眯着眼睛将她看了看,又闭上,腹部渐渐流出乌黑的血来,染了长明满手满身。
作者有话要说: 来嘞~
☆、托付
狐狸伤的很重,奄奄一息躺在长明怀里,血止不住的流
大帐内,灯火昏暗,两个丫头瞧了眼长明染了满身的血,凑上前道:“姑娘,您要不要换身……”
“走开!”
话还未落,便被长明一把推开。
一阵风打开了大帐的帘门,长明虚目看去,却见木昭带了一人匆匆而入。待近了,长明看清那人的样貌,忍住喉头呜咽,颤声道:“道爷,你快来瞧瞧,狐狸,狐狸她……”
来人正是道爷。
木昭不作声站去一旁,道爷捋一捋胡须,叹息道:“天命难算,这小狐命中有此一劫,若她不去,帝星便要遭罪。”
长明抹了抹眼泪,道:“你在说什么?”
道爷又是一声长叹:“长明半仙,贫道无能为力。”
言毕拉了木昭,道:“走罢,不是说你们太子有事唤贫道。”
长明坐在帐中,木木瞧着那二人行迹匆来,又忽去,顺便将那两个丫头拨去了账外。
狐狸气息微弱,爪子搭着长明的胳膊,微微喘息道:“长明瞎子,你别哭了,仔细再哭瞎了……唔,本是打算将丹元给你的,但,我欠那小子一条命,你若是,再把眼睛哭瞎了,小狐我可没得一副丹元再来就你了。”
长明终是呜咽出了声:“谁要你救。”
狐狸咧咧嘴,却忍不住溢出许多血来,连带着吐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丹元,落在长明怀里。
长明惊的手臂颤抖,拾了那丹元凑到她嘴边,道:“你这是干什么,快些吞下去。上回你也是受了伤的,不是吞了就好了么!你欠谁的命我不管,当初你倒在我竹林外头,是我救了你,你报了这么多的恩,也从没想过要报我的恩。”
狐狸只闭了嘴,拿爪子挡开她的手,虚虚笑了笑,道:“你可真傻,我那狐狸娘生了太多狐狸崽子,嫌弃我太能吃,就把我赶出来了。我走到你那屋外,闻见有鸡腿香,才假装昏倒引你上当的。”
长明横泪中破开一个无奈的笑,笑罢又抬了手抹眼泪。虽此时知道祖父原先那般对她事出有因,可说她是孤寡命的那话,大约是真的不能更真了。
耳边又听狐狸道:“其实,真要算起来,于小狐我有救命之恩的,就只有四皇子一人。瞎子,你能帮小狐一个忙吗?”
长明替她拭了拭嘴角的血,道:“什么?”
“有恩,还是得报的,你帮我把丹元给他,救他。瞎子的恩,我留在最后,慢慢报……”
长明瞧着她愈发涣散的细长瞳仁,又想起那年竹林中,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狐狸。长明眼睛瞧不见,却探得分明,当时那狐狸揣在怀里,暖的烫人,气息匀和有力,哪有快要饿死的迹象,长明却仍是将她抱回了屋。如今,长明抱着她愈见冰凉的身子,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声音酸涩道:“明明傻得是你,眼看着木昭手里拿着沾了巫毒的短剑,你还冲上去寻死?如今还要把丹元给那小子。”
狐狸身子一阵抖,而后缩回原先那般大小。小小一团缩在长明腿上,雪白的肚皮被染得暗红,双目紧闭,尾尖一撮红毛却还鲜艳。
长明抖着手将她捧进怀里,伏脸呜咽。
第二日,天气忽的转了凉,清秋之气伏遍大地,似要将一窝的闷燥与喧嚣统统吹散。
长明抱着狐狸的尸体,枯坐了一夜。
木昭携了件暖实的披风来到帐中,正看见她对窗而坐,唇色惨白,一身的血渍,白毛狐狸躺在她手臂上,一动不动。
木昭随手示意丫头们替她披上披衣,口中道:“今日,会进京。”
长明不答。
两个丫头替她将披衣带子仔细系好,方才退开一步,便见她展了衣袍,将狐狸笼在怀里,用披衣牢牢挡在风寒之外。
外间果然寒凉,长明披着厚实的披衣,仍是止不住心头悲凉。
一阵一阵,翻前覆后。
大批人马护着太子殿下,向着城门浩荡而去。紧闭的城门上头,兵将们远远瞧见秋风萧瑟卷动的旌旗,忙下令打开城门。
厚重刺耳的“吱呀”声中,长明坐在马车内,怀里抱着狐狸,伴着秋凉叶残步步踏入大京,京道两旁,空无人烟。
然,行不过小半数人马,城门忽闭,前方人声纷乱,不清楚后方出了何事。太子殿下稳坐马上,冷声厉喝:“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未等那受命的小将前去探看,后方忽的传来报声:“有埋伏——”
关在城门内的这部分,乃是太子手中的精兵和平西郡王在巴蜀的分军。在听得那声报喝,巴蜀分军,忽的纷纷亮了刀剑,冲向太子精兵,毫无征兆下,血光乍起,喊声震天。
长明坐在马车内,似无知无觉。
一声高喊自城楼上传来:“此门周围百姓皆已疏散撤离,巴蜀的兄弟们,杀了叛军!”
一时间,城门内外嘶喊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杀喊声渐熄,长明听见一人策马近了马车,轻声道:“长明姑娘安好?让你受惊了,一切都结束了。”
长明尚没明白郡王世子这句话是何意,便听太子殿下又是一声厉喝:“穆达!你敢背叛本殿!”
而后又是一声,此声太过熟悉,惊的长明五脏俱震:“太子兄长,穆达从未效忠过你,谈何背叛?”
恰一阵秋风卷起车帘,透过那微光细缝,长明正瞧见他戎装肃面,策马而来,身后跟着长剑染血的钟馗。
太子殿下面色癫狂:“你没死?哈!你竟没死!”
季云疏冷眼瞧着他没有应口。
太子殿下瞧了瞧四周死伤的兵将,又看了看护在他身侧几个单薄的可怜的小将,目色渐狂:“我竟像傻子一样,被你们诓骗至此。”
长明撇嘴,这难道不是她的台词吗?她又何尝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诓骗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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