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唔,乃是意外惊讶另掺杂着几分羞涩的唔。
外头的小丫头们个个羞红了脸,待屋内唔完了,才抬头互相觑觑。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屋内此时便是春光一片。
长明觉得心里就像长了一片春桃,水汪汪的,密匝匝的。
春夜去半,烛火深沉。
长明空张着一双水润润却没有神气的眼睛,探着身旁匀称又缓和的呼吸,幽幽一叹。
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还能睡的这么实诚,苏榜眼给的迷魂香,果然是个好东西。
钱多就是好。
长明摸索着散落一旁的衣物,捞起那藏着阵法的小衣,仔细折好,妥帖放在他枕边。
也不晓得此刻苏榜眼他们有没有成功解决钟馗兄,距约定的时辰不过还剩三刻,长明偷摸起身,穿戴妥当,拿出柜子里藏好的包裹。
西墙处的狗洞已然被堵了,且用的是泥石,堵的很牢靠。府内异常安静。自打上回清了大昭寺的余孽,日子显得格外太平。长明趁夜翻墙,也翻得格外顺理。
跟有人诚心要放她走似的。
月下西天,灯火幽明,一辆马车窸窣躲着巡街的官差,晃荡远去。
……
两月后,隆冬盛雪。
今年这场雪飘得格外的大,临溪地偏南,亦是叫白毛粉片扑簌簌盖了一层又一层。
县爷很头疼。
头疼的倒不是雪有多大,而是那建了将近一年如今方要收尾的王府,却愣是被大雪阻了去。
这王府就跟这登位大典一般曲折,原是定好了的收尾的日子,一次又一次因着各种纷乱事宜不断延后改期。便说那季三王爷平了乱后,因胸口挨了一刀不得已改了日期,后又因太后娘娘缠绵病榻一夕病重一直拖了去。一月前,太后方才有了好转。季三王爷不顾群臣劝谏,硬生将登位大典定在太后病好一月后,算算日子,不巧正是今时今日,大吉大利,龙登九五。
整个天下的百姓为了让季王爷顺顺当当登上皇位,哪个不是常在心底祈祷,偶去庙里拜祭。实在是龙位上没人,觉都睡不舒坦。嗯……便是有心思更细的,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问一问,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长明捏着两指,皱眉与面前坐着的窦员外道:“季王爷登基不登基,与员外有何干系?”
窦员外啧一声,要不怎么说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半仙只管替老夫算算,今儿王爷能不能顺利登基。”
长明:“……”
“怎么?半仙怕本员外不给卦钱?这好说,莫说是一篮子豆腐,今儿本员外将豆坊一半的热乎豆腐都买下来,送给半仙。”
长明忍无可忍:“送客!”
竹林里忽的蹿出一个年轻公子,手脚利索将窦员外拎出了小竹林。
窦员外气的哼哼:“若不是瞧你给我女儿算的还算准,你以为本员外稀罕找你!”
言罢带上一应小厮,汹汹而去。
长明耳边听着一人步入竹林的脚步声,扶额长叹:“我说苏榜眼,你堂堂一个榜眼,总呆在我这竹林里混日子,像什么话?”
苏生厚着脸皮道:“父亲说了,小姐一人住在此处,太不安全。再说了,日后我便不是榜眼了,为官入仕,哪里比的上做个生意人来的潇洒畅快。”
长明:“……”
自从回了小竹林,她沉默的时候,倒比在盘锦面前还多。可见江山代有骚人出。一骚更比一骚强。
长明拿起竹杖,将大黑抱去屋里,而后给屋门落了锁。
苏生一旁看着,不解问她:“小姐要出门?”
长明点点头:“趁着今日路还不算滑,做些采买。”
昨日映雪收了些梅花,长明做了些梅花糕,顺便托苏榜眼帮忙带去给衣坊的芸婆婆还有他老子。
自打长明回了临溪县,苏府也在城里落了个根,不大。外头只晓得原先的绸缎铺子的大掌柜混的人样了,回来养老了。
长明顺着落满积雪的街道走的很是小心,耳边尽是熟悉的人声喧闹,二月来,似酿成了一道芬厚老酒,入心暖融。
临溪县还是临溪县,一城百姓并不是很在意谁因着皇位送了命,谁又得了皇位和尊荣,自顾在这座南边小城里活得简单又畅快。偶尔三两聚集唠唠闲话,近来最爱唠的还是小竹林里的长明半仙。
虽然原先季云疏做的隐秘,但大京的流言多少还是传出了许多。大家都说长明半仙不愧是上达天听的人物,这么快便走了福报,遇了贵人,只是如今瞧着……似乎不大是那么回事儿。
长明摸摸被撞得生疼的膝盖,哼唧:“你这娃娃,这样大的雪,走路也不看路?”
那娃娃一张脸脏兮兮的,一双眼却亮闪闪的,将披着白毛斗篷的长明左右上下仔细看看,又伸了手去摸摸。
长明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摸什么呢?”
丫头甚是实诚:“我爹说,长明半仙锦衣还乡了,我娘说锦衣一定很好看,我就是想摸摸锦衣。”
长明斜着牙口笑笑:“你爹你娘可都是文化人,你以后也要好好念书,争取也做个文化人,指不定下回锦衣还乡的就是你了。”
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面色尴尬的妇人,抱起娃娃便走,边走边不好意思道:“半仙见谅,小娃娃家家,不会说话。”
长明绷着一张笑脸,摸起竹杖继续前行。
天寒地冻,顶数白菜最经放。
白菜摊子前头,满满当当挤了三个女人,长明一个,不知名的野婆娘两个。
野婆娘一背对长明如是道:“你刚来的,不知道,那长明半仙原先是我们城里顶出名的女瞎子,算命的。本是谁也不看好的孤寡命,哎呦,一朝被微服私访的三王爷看中了眼,带去了京里。”
摊主一阵猛咳,长明自顾低头挑拣白菜,顺便将野婆娘面前的好白菜,都捡到自己筐里。
野婆娘一接着道:“哎呦,当时咱都以为这临溪县跟那锦阳城一般要出个什么娘娘呢,结果呢,位还没登呢,就让人赶回来了。”
野婆娘二号唏嘘:“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哟。”
摊主又是一阵猛咳,长明接着低头挑拣白菜。
野婆娘一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可你看人家长明半仙,该吃吃,该喝喝,还干起了老本行,心可真大。”
野婆娘二:“一个姑娘家家的,哪能真的不伤心呢。”
言罢忽的越过面前的婆娘,对着婆娘身后的长明道:“不信你问问这位小姐,若是她遭了这等事,岂不是要伤心哭死。”
长明拎着白菜,一声叹息。半刻,抬手拍拍僵住的婆娘:“何大娘,我晓得自打我回来,大叔央你时时送鱼给我,你心里不大痛快。”
何大娘讪笑:“哪,哪能啊,长明半仙,你真会说笑。”
长明呵呵:“说起来,这鱼送了这么些年,也够了,往后便别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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