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韩甘原本是个韩人,属于外臣,他主张连韩,于是说:“既已订盟,又何来倒戈一说”又对秦公说:“臣听闻崤函如秦之咽喉,韩之上党则如扼住秦国咽喉的手,倘若我们与韩结盟,便可消除上党的威胁隐患,来日开战,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魏国旧都安邑。”
廷上哗然。
众人皆想夺回河西,可夺回河西后呢?下一步或许可以攻下魏国的旧都。
安邑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魏国老宗室们的根,就像秦国的雍城一样,如果能夺下安邑,那可是真真切切出了一口恶气。
这回众人都不再争吵了,他们都齐刷刷的看着秦公,等着秦公抉择。
嬴渠没说话,过了一阵子,他才开口,对韩使说:“三个月后,寡人会出兵上郡,夺回先君当年攻下的少梁,韩侯若是助我秦军,来日三国伐魏之时,我秦军当助韩侯夺回被魏国占领的宜阳。”
这条件听起来还不错,但大臣在却很震惊,攻打少梁,君上从来都没提过,怎突然就对魏开战了!
三国结盟时,秦国只提了河西,若是想夺回上郡,恐怕就得秦国独自出兵,现在若是联合韩国,攻打上郡就会容易些。
韩使犹豫了一会儿,实在不敢拿这种大主意,说:“请秦公容禀敝臣先转告我君,再做定夺。”
嬴渠淡淡地说:“善”
退朝了,嬴虔却没走,随着嬴渠去了侧殿。
嬴虔手握秦国军权,听嬴渠说要出兵再次攻打少梁,他也不知嬴渠是不是认真的,倘若真的要开战,那他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嬴虔随在嬴渠身后,说:“君上真的想要攻打少梁?”
嬴渠平淡地说:“自然”
嬴虔说:“如果韩国不出兵助我秦国呢?”
嬴渠笑了笑,说:“那也打”
嬴虔怔了一下子,然后突然高兴的诶了一声,嗓门非常洪亮。
他是真想打魏国,做梦都想,想劈开魏军的铠甲,用长剑捅穿他们的肚子。
嬴渠说:“此战还需仰仗兄长”
这一句话说得嬴虔心窝发热,嬴虔说:“君上说的哪里话,臣为了秦国打仗,臣这心里也舒坦。”
嬴渠笑了笑,面色忽又变得凝重,说:“只是如今秦国武将青黄不接,若是有机会,还望兄长能多栽培出几位大秦虎将。”
嬴虔笑道:“这好说,军中有一个叫范傲的年轻人,臣就看好的很,别看现在还太嫩,再历练几番,来日定能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只不过前些日子给派到蜀地边境去了,也不知少梁一战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嬴虔本还想在君上面前再多夸奖下范傲,但他见嬴渠不说话,看起来也很冷淡,不像有兴致的样子,就没再多说。
燕宛捧着吃食回到华昭殿时,魏姝正在穿衣裳,脸色还是不好,惨白的像是死人,本就怀着身孕,身子更是日渐消瘦,干枯的可怜。
燕宛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前去搀扶她,说:“夫人别走动了,快回床榻上休息去吧。”
魏姝一把将燕宛的手甩掉,仍是不说话,看起来憔悴又漠然,只垂着眼眸系着衣带。
燕宛也不知道她是发哪门子火,说:“夫人,您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吧,别走动了,躺在榻上休息吧。”
魏姝还是不说话,她要去见卫秧,什么魏娈在冰窖里,什么嬴渠杀了魏娈,她简直是魔怔了,疯了,竟连这种鬼话也信。
她穿好了衣裳,叫人备了马车,今日驱车的不是白英,而是个大胡子的男人,魏姝没在意,推开车门就进去了。
马车行驶到门口,魏姝推门,还不等下马车,就看见了卫秧,卫秧好似早就料到了魏姝会来,站在门口等她,脸上不见亏欠之色,冷淡地看着她。
魏姝的火气就更胜了,她想:他竟然还敢出来。
魏姝下去,走到他身前,挥手撤了他一个嘴巴子,这下子打的很,卫秧耳朵嗡嗡的响。
魏姝说:“你让我去冰窖,冰窖里什么都没有,你说嬴渠把魏娈给杀了!我看她是被你给杀了!”她的声音嘶哑,眼睛充血,说话的时候牙齿碰撞,咯唥咯唥的响。
卫秧垂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红色的指印,蓦地,他攥着她的手腕往巷子深处拉扯。
魏姝说:“你拉我作甚!”
卫秧没有回答,他一直将她拉扯到巷子深处的大木箧子旁,然后他松开了手,指着那大木箧子,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魏娈就在这下面”
魏姝的身子忽的就僵硬了,她看着那破烂的足有半人高的大木箧子,然后就笑了,说:“卫秧,你还有完没完?”又说:“你醒醒吧,我知道你想找到她的尸首,想安葬她,但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下面,你醒醒吧”
她觉得非常好笑,不是她魔怔了,是卫秧,是他疯了,疑神疑鬼,草木皆兵,魏娈的尸体在他门前的巷子里,多可笑!
卫秧没理会她,他费力的将那木箧子搬开。
魏姝忽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木箧子下的土确实被翻动过。
卫秧拿过一旁的铁锹铲那土,每铲一下,就像铲在魏姝的心上,她的身体,她的心神都紧绷了起来。
在这空旷寂静的深巷子里,铁锹和石土碰撞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清晰的毛骨悚然,好似骨头都起了一层的刺。
终于,卫秧的铁锹停了下来,土下是黑色的麻布,卫秧抽出匕首将那布剖开,赫然露出一块大红色的袖角。
那是魏娈的衣角,她死的那天是穿着喜服的。
魏姝的心忽的一下子就不抖了。
卫秧将外面那外面那层黑麻布彻底的撕开,便散发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魏姝先是看见了一支手,一只腐烂了的,肿胀的手,手里攥着一块白色的绢帛,手腕上还带着一只鎏金的镯子,那镯子是魏时送给魏娈的,这么多年来,从没离过魏娈的身。
魏姝对那镯子的印象很深,她曾经就因为这镯子与父亲置过不小的气,她年幼的时候嫉妒过魏娈,嫉妒的发疯,可现在她却宁愿折自己的寿来换她的命。
接着魏姝看见了她的脸,那原本是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已经腐烂的皮肉翻开了,但还可以隐约看出她原本的样貌,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一块红玉,是范傲的那块镂着铭文的玉。
这是什么?这是魏娈?
魏姝不信,这只是个尸体,一个骇人的丑陋的尸体,怎么会是魏娈,魏娈生的那么美丽。
魏姝捂着嘴,捂着,捂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死死的睁着眼睛看着那尸体,她不信,始终都不信,一个好好的女子怎么就死了呢?可现在这尸体就摆在她眼前,她还要怎么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卫秧说:“我确实错了,魏娈尸体不在冰窖,因为魏娈就被埋在这里,她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在这里被杀害,被埋葬,而这巷子的后面就是他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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