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停_待月成双【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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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从门外走进来,环顾酒楼内四周一眼,朝黄副将走过来。

  黄副将收回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来人,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来人坐在黄副将对面,笑呵呵道:“黄志,多日未见你倒是出落得人模人样的!”

  黄副将顺手斟一杯茶,推到对面,也不寒暄,直接问:“借城,这雁谷县,到底是怎么回事?”

  借城端起茶杯,一口喝下杯中茶水,用手背擦擦嘴角:“两月前,孙县令收到一封信,说是苏太守决心清理西北郡县,一下子急着脱身,不经意间竟逼出桩失踪案。”

  黄副将疑惑地看着借城:“谁的信?”

  借城笑了笑,摇头:“这可不能说,黄将军,你说我区区信差,若是口无禁忌,会遭报应的。”

  黄副将眼皮一掀,面无表情道:“你一云梦宫的信差,原是出自沈将军麾下,被常梦宫主知道,才会遭报应呢。”

  借城愣了愣,黑着脸:“好汉不提当前勇,也别提眼下窘迫,只能说些分内话。”

  黄副将提起茶壶,给借城的茶杯斟满,笑着赔礼道:“过两日老哥请你喝酒,当是赔罪,这张嘴在军中闲散惯了,停不下。”

  借城面色和缓几分,看上去并不介意,他端起茶杯道:“这孙县令,你多看着些,西北郡县又蠢蠢欲动了,看着像是要引沈将军向六王爷出手。”

  黄副将惊讶地看着借城。

  借城不再说话,喝完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黄副将那出神的神情越发诡异,坐在不远处的亲兵看到黄副将的模样,都忍不住为他打了段风流秘史的草稿。

  ☆、黄雀在后

  三日,无非是太阳升起降落了三次,晨起霞光绮丽,晚霞壮阔,心思转了千百回,在说与不说间纠结,在调查问询间匆匆流逝。

  往北追去的士兵们传回消息,逃跑的子车一族正是往北而去,士兵在北面的高岭山截住这批失踪的降民,无奈谆谆劝导不成,两相交流不畅,中途出了些岔子,逃跑的子车一族本就诚惶诚恐,被士兵追上,以为是被当作罪犯对待,一时愤怒不已。领队嘴拙,语气强硬又解释得不清不楚,双方起了冲突,混乱的聒噪声,使得大家都热血上涌,冲动起来你推我搡,带头的领队怒而下令,将这批降民头领绑起来,以武力压迫这批降民调转方向回雁谷县。

  自圣上下旨,安排北狄降民迁往西北一带,旨意就包含着中途逃跑便是抗旨不遵的意思,抗旨不遵,是死罪。

  然而,若贸贸然地将这一伙降民处罪,那又会实实在在地让降民心寒。更何况,近八百人的降民被安排到西北郡县,被苏明润分散到不同郡县,动了雁谷县这一批,很容易引起其他岔子,这场面定然不是沈将军想要见到的。

  黄副将迟疑,收到消息后想通这一关节,便急着修书送回宁城。

  黄副将还未收到沈将军的回信,苏太守的书信已至。

  这封书信被送上了孙县令的案头。

  坐在书桌后看完信的孙县令虎躯一震,他惊讶地看着信纸,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若是之前还可以做到不顾这近百名降民的生死而直接定罪,但现在苏太守的书信寄到,在提起此案需谨慎处理外,信末还漫不经心地提到两句孙县令手下曾悄然克扣降民物资一事,这就造成孙县令目前困难的僵局。

  孙县令的手下克扣物资,县令当真不知?

  还未来得及深想,冷汗就冒出额头。

  兜兜转转,责任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头上。

  这封书信惊得孙县令自乱阵脚。

  夜里,他悄然敲开了黄副将的房门。

  对烛商议解决之法。

  灯火闪闪烁烁,黄副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个理所当然。

  孙县令十分失望,本来带酒前来准备谈个通宵,心里也做好了坦诚相告并让利的准备,不料黄副将并不配合,两人只是对烛谈了几句,孙县令就讪讪地告辞。

  黄副将殷勤地送孙县令出门,折身返回房间时,正好见到姜流丹站在门前看月亮,她右手捏着一个酒杯,左手拎着一壶酒。

  黄副将脚步一顿。

  姜流丹朝黄副将看过来,似笑非笑。

  黄副将只得拱手:“姑娘好雅兴,明月当空,对酒当歌。”

  姜流丹摇头:“歌我倒也不会,不知将军可否来一曲。”

  黄副将尴尬地咳嗽两声,随后又寒暄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黄副将打着哈欠先行退回房间。

  姜流丹捏着酒杯,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月光下,她的表情隐晦不明,似乎有什么在流动一般。

  争念正站在房内窗前,盯着窗外的姜流丹,出神。

  总感觉,姜姑娘在想着什么?降民北上是为回家,被孙县令逼迫得冒险回家,而姜姑娘的神情……

  莫非也是在想家么?

  全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宁城更好呢?

  而天下,又有什么比家乡更好呢?

  脑海中一闪而过阖家团聚的场面,眼睛开始酸涩起来,争念急忙命令脑袋悬崖勒马,揉着眼睛抬头,只看到姜流丹脸上不加掩饰的落寞神色……

  月光清冷入心肺。

  孙县令访友的夜晚过去,翌日,处决之策也出来了。

  除几位领头人以“诋毁官府,怂恿百姓逃跑”的罪状被收监外,其他百姓均被送回自己的住所。

  逃跑与被截,随后被逼迫回到雁谷县的西面荒地,期间不过半月,回到这里,大家却都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错失感。

  小孩坐在门前怔怔地看着荒芜的门外,父母忙里忙外也不知在忙着什么,等到小孩天真地问:“爹、娘,我们何时回家?”

  大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茫然一阵,才低头道:“别说傻话。”

  不正面回答,也不反面解释。

  姜流丹坐在草屋外墙角,听着人们的私语交谈声,表情很是压抑。

  县城内,争念四处寻人,待寻到姜流丹的时候。

  刚好见到姜流丹站在一群百姓中央,她和善地笑着,尽是真诚:“北狄一战,哀鸿遍野,这里虽不及故土土地肥沃、邻居和善,但万民战死之地,终究不适合我们生存,京城那位天子既然让我们来大西北定居,既然给了我们新的土地和新的盼头,我们为何还巴巴地要赶回去呢?北境,我们的家,已经被毁掉了……被我们的王毁了,被大齐的铁骑毁了,那何不立新家呢?我们这些小民心底所向,无非只是家人安健能聚在一堂过日子而已,而今人还在,日子还在过,家不成家,何不另立新家?”

  站在人群外的争念微动容。

  姜流丹一脸悲戚,蹲下,摸摸一个小孩的头,缓缓道:“千里跋涉回去,面对的还是荒地,我们的王,已经忘记我们,自投降那日起,我们就是大齐的子民,日子尚且艰难,又何必新添忧虑呢?既然心中有委屈,何不说给那些能听我们委屈的人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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