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武定定地看着苏明润:“这一盆盆的脏水都往子车族身上泼,倒让人看不出谁是倒水人,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苏明润眼带兴趣地看着沈昭武:“如何?”
沈昭武板着脸瞪着苏明润:“我早就说过,降民到西北定无喜事!”
苏明润某种的兴趣顿时消散,他不悦地瞥向沈昭武:“就算不是降民,这两年,宁城也不会□□宁,沈将军,你知道为何。”
沈昭武顿了顿,他看着苏明润的眼神带着考究。
苏明润自觉失言,他尴尬地抬手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是头疼:“西北安稳,有劳昭武了,不管治军还是治民,都不易。”
沈昭武收回视线,看向一旁收拾画具的小路,轻声道:“你的意思的,西北到起风浪的时候了?”
苏明润呵呵地笑着,意图含混过关。
沈昭武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他抬头,看着树上浓重的绿叶,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苏明润尴尬地看着沈昭武:“无论如何,西北都不会乱,你放心。”
沈昭武收回视线,暼苏明润一眼,不语。
小路带着画具返回书房,他出来时,小桥已经奉上茶退下。
小路想了想,也不上前,从小桥手中抢过托盘,和小桥一道往后厨走去。
绿树下。
沈昭武端着茶杯吹着热气,香茗热气从杯沿挤出来,沈昭武低头喝一口茶,轻声道:“我已经差人到石河城,查姜流丹的身份。”
苏明润惊讶地看着沈昭武。
沈昭武平静道:“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苏明润犹豫片刻,问:“你私以为,她是谁?”
沈昭武放下茶杯,随意道:“现在她是姜流丹。”
苏明润笑了笑,不语。
沈昭武看向苏明润:“既然西北风浪已起,你这个太守就应当担起责任。”
苏明润不悦地暼向沈昭武:“莫非我现在看起来就不像个尽责的太守么?”
沈昭武沉默。
这静默比承认让苏明润更加不悦,他指着书房,沉声道:“这房中案牍堆积,日日都要处理政务,若我不尽责,这案牍都堆到门口了。”
沈昭武面无表情地看苏明润一眼,他站起来,道:“我走了,巡城。”
苏明润不满地跟着沈昭武往外走:“你说,我如何不尽责了?”
沈昭武不语。
苏明润一路念叨地跟着沈昭武:“我日日问师爷宁城情况,批复周边县城呈递上来的公文,深思着协调子车族和当地百姓的关系,想着顺时出新的治理之策,你说我不尽责,我不服!”
沈昭武懒得回应。
苏明润不满,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昭武跟到府门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沈昭武恼了,他站在门前黑着脸瞥向苏明润,面容冷若冰霜:“你烦不烦?”
苏明润被沈昭武语气中的冰碴子冻到了。
僵立当地。
沈昭武摆着一张臭脸往外走,他走到自己马前,解下马绳,洒脱地上马走了,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留下苏明润杵在太守门前。
落寞无辜如斯。
这一幕不知落入了多少路人眼中。
沈将军和苏太守的关系,一如既往的不好。
☆、异地重逢
太阳升起落下再升起,又一日。
骄阳斜入小巷,阳光被墙角剪成规规整整的三角状,像剪纸一样被贴到墙壁地上。
巷子阴影里,一群孩子在相互起哄着,远远看着像是在相互追逐嬉戏,但走近一看,就会发现,一群孩子正推搡着另一个孩子,那个被欺负的孩子被推得不断往后倒退,被逼得暴露在阳光下。
“滚出宁城,滚!”
“杀人犯!”
随着话语变得激奋的还有动作,一位小胖子推搡的力度加大,那个瘦小的孩子脚步踉跄,“嘭!”地摔倒,许是摔得疼了,又许是他心下觉得难过,“哇”的一声,他大哭起来。
围在他周围的小孩蜂拥而上,开始用脚踹那孩子:“滚,北狄的走狗!”
“滚,子车族疯子!”
被打的孩子哭得抽抽噎噎,在拳打脚踢下蜷缩成一团,他弯腰护着肚子低声呜咽着。
巷子外,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似有人转入这条小巷子。
带头打人的孩子回头。
一位看似和气的俊朗青年从墙角转出来。
宣行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群小孩,待看到躺在墙边的小孩子,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脸色变化得很有层次,只见他慢慢地敛起笑意,眼眸冰封,围在一起的孩子顿时吓得逃散,只剩下被打的小孩子,委委屈屈地缩在墙边,抽抽噎噎地哭着。
宣行叹气,走到那个小孩子面前,他拉起地上的孩子,低头拍了拍孩子衣服上的尘土,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包栗子糖,递给小孩。
小孩子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宣行,迟疑,片刻才接过栗子糖,右手抹一把脸,鼻涕眼泪顿时搅成一团,圆圆的脸,棕色的眼睛和略低矮的鼻子,带着子车族特有的眼角。
宣行顿了顿,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那小孩子的头,轻声道:“回去吧,这几日不要出门。”
小孩子迷茫地看着宣行。
宣行站起来,沉声道:“回去。”
小孩子仰头看宣行,见宣行紧绷着脸,严肃地看着巷子深处,那孩子迟疑片刻,就紧紧地攥着栗子糖,转身快步跑了。
宣行回头,看着斜照在地上的阳光,突地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他迈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影子逐渐拉长。
阳光越发炙热。
而隔离阳光的室内,挡住了几分热气,人静坐阴凉的室内,心情很快也会随之静下来。
异居。
彩瓷茶杯中,盛着香茗,水汽萦绕在香茗上方,带出一阵透彻心扉的清香。
小路坐在苏明润对面,狼吞虎咽地塞着点心。
早上出门赶得很急,还未来得及吃早饭,此时小路的吃相很是狰狞。
田晖抱着鞠鞠坐在苏明润身旁,他乖巧地握着汤匙,勺起面前的鸡蛋羹送进嘴里。
柜台后的掌柜田德看着自家被拐跑的儿子,怅然地叹了口气。
掌柜夫人背对着掌柜,将今日的菜牌挂到墙上。
田德郁闷道:“晖儿太黏苏太守了。”
掌柜夫人停下手,回头看一眼坐在苏明润身旁吃鸡蛋羹的田晖,笑了笑,眉眼里流淌出的全是温柔,她温婉道:“他们有缘。”
田德无奈地回头看自家夫人:“你就不羡慕么?”
掌柜夫人手顿了顿,她好笑地看着炸毛的田德,安抚道:“晖儿难得有朋友,纵使是忘年之交,苏太守也算是晖儿承认的朋友吧……”
田德嘴角微抽。
忘年之交……这年纪,分明就是父与子啊……明明父亲才是自己!
52书库推荐浏览: 待月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