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都尉有苦不能言,一掌击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吴越吓了一跳,见屋中将士们脸上皆是愤怒之色,当下便不敢再问,想了一想,只得说道:“大人,小女子心意已决,请大人放行!”
马都尉怔了一怔,彼时太平,独身往返与西域各国与大唐之间的女子亦不算少,可眼下蛮匪猖獗,放吴越过关无疑送羊入虎口,当下将脸色一沉,道:“虽你有文书在手,可本宫奉命守边关,须得保我大唐子民的安全,姑娘,你还是回去罢,等过上几月,路上太平了,你再出关吧!”
还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横在吴越脖子上,只听她惨然说道:“大人,小女子此生便只为走这一趟活着,大人若不放行,小女子只好死在大人面前!”
马都尉见她表情决绝,只得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末将一片好心,姑娘执意要走,末将也不拦你!”
半月来他为边疆之事烦心不已,哪有心思苦留一个倔强女子,将心一横,便拿出印章在上面盖了,想了想又道:“你且在城中寻一客栈住下,明日我带将士们去河西镇,可送你一程,你过了河西镇,便是高昌国境,反倒安全!”
吴越应道:“谢大人!”
她取了文书下楼,牵马往城里走,心中只想着早日赶到天山,哪里还想等到明日动身。在城里一家食铺买了两只馒头吃了,便从北城门径直出去。
走出半里,吴越回头遥望藉口,只见它背倚两座大山,那山高耸入云,山上险岩怪石,几无可攀援,心中忖道,大唐将此处设为关口,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心中想起从当下起便是出了大唐,心中不觉又是欢喜,又是不舍,默念道:公子,但愿越儿能早些时候找到你。
行到暮色暗沉,见到一座高大木牌坊,上书三字“河西镇”。
比起守住险要地势的藉口,河西镇不但城小了许多,城池前也一马平川,竟是开阔之地,吴越瞧瞧天色渐晚,心中忖道:今晚便在这镇上住下,明日一早再赶路。
进镇走了一会,前方右首挑出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客栈”两字,吴越心中一喜,上前拍打木门,叫道:“店家,店家。”
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吴越只得牵着马又向前走去,走出百来丈,才又见到第二家客栈,吴越犹豫片刻,上前敲门,过了许久,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个脑袋,只见此人秃着头,狮子鼻,一张大嘴,见到吴越,嘻嘻一笑,道:“姑娘,要住店么?
吴越见此人模样怪异,露出一丝凶样,心中顿生怯意,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道:“不,不,我不住店。”说完便去牵自己的马。
那店家见吴越落荒而逃,嘿嘿冷笑道:“这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另一家前几天出了人命已经关掉了,你若不住我这里,今晚只有去树林里面住啦,那里面,可有一群狼呢!”
吴越越听越怕,牵着马急急向前走去,耳听得那店家仍是在说道:“我敢打包票,小姑娘,不出半个时辰你便会又来敲我的店门啦,哈哈哈,小姑娘,我等着你啊!”
吴越只吓得一颗心呯呯乱跳,镇里当真连个问路的人也没有,但要教她回到那家客栈去,吴越说什么也不肯。
用不多时,吴越便已在镇子里转了一遍,果然再没找到第三家客栈,几乎所有人家都紧关门户,偶有亮灯火处,一听见马蹄声响便一下熄了灯火,吴越连着敲了十几家人户,都无人应答。
吴越抬头四处一张,不知不觉,时辰已过酉时,天黑了下去,吴越一路孤苦伶仃,到此时心中才慌张起来。
吴越无奈之下,只得牵了马朝郊外走去,心中盘算着在城郊找一户人家屋檐下凑合一夜。
走出里许,吴越眼前一亮,只见前方两间矮屋,亮着一丝光亮,吴越心中一喜,忖道,若是再敲不开门,便在这户人家后院中借过一夜。
“有人吗?有人吗?”吴越伸手敲门,那木门甚是破旧,顶上残了一片,从里面透出光亮,吴越连敲数声,无人应答,心中失望,正自离开,却听到屋内脚步声响,有人朝门口走来,心中不由一喜,只听门吱的一声慢慢打开,屋内有人问道:“姑娘为何在这里?”
门里站了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两鬓花白,额上爬满皱纹,面目甚是愁苦,身后跟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简单的粗布长衫长裤,也是一张愁容。
吴越忙道:“小女子从长安来,想要去天山,途经宝地,天色已晚,镇上找不到客栈,只得打扰两位,能不能今晚让小女子留宿一晚?”
两人将吴越上下打量一番,老头诧道:“姑娘一个人想去天山?”
吴越忙点头道:“我去天山寻我一个朋友。”
那老者转身与妇人小声说了一阵,讲的都是当地方言,吴越自是不懂,只得待在一旁,末了,那老妇叹道:“姑娘,进来罢!”
吴越大喜,连声道谢,走进屋去。
老头向门外一张,说道:“姑娘,你这马可不能放在这院里,我得牵到山上树林子里。”
吴越问道:“山上不是有狼么?”
老头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道:“山上有狼却不是每晚都来,但放在院里,只怕今晚一定会没了。”说罢便牵了马朝屋后一片黑黝黝的山林中走去。
吴越进屋打量四下,只见四面灰墙,已有些破旧不堪,两边墙上破了两个洞,拿些木头塞在里面,顶上一根横梁上布了蛛网,屋子不大,一桌一椅一床均是破旧不堪。
老妇拿手擦了擦一张木凳,示意吴越坐下,又问道:“姑娘,饿了吧?”
吴越点点头,里屋门口那张补了洞的布帘子一掀,一个二十七八的少妇从里面走出来,老妇笑道:“这是我女儿小娟。”
吴越忙行礼道:“姐姐。”
小娟上下打量一翻吴越,道:“妹妹从哪里来?”
吴越道:“从长安来。”
小娟拉了吴越一起坐下,一声惊呼道:“长安离这里足有六七百里,妹妹竟一个人来?”
吴越点头道:“我要去天山寻个朋友……”
小娟见她神情扭捏,叹了口气,道:“大唐与回骰多有通婚,原本也不算稀罕事,可眼下你要去天山,却比登天还难啊!”
她脸上表情显是难以置信,似是那方遥不可及,纵然穷其一生,也定到不了一般。吴越低头轻声道:“纵是再难,我也要去的!”
小娟叹了口气,道:“这半月不知何故,时有回骰人来镇里,来了便抢东西打人。我和丈夫本住在镇里,靠卖些饭食为生计,上月忽然闯入一队回骰人,几句话不对,竟将我丈夫活活打死!”
老妇人接过女儿的话道:“咱们这里也不太平,回骰人来过几次,家里粮食,值点钱的衣物早给抢了,只剩这么两间破屋子,也不知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啊!”说着便用袖口去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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