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看着她,觉得头晕晕的,也不知道怎么办,站在那里不动,可是突然间,他瞟见自己指甲上的蔻丹,一阵火痛突然掠过心胸,赶忙将拳头握起来了。
“你没事吧?”叶狄跑过来,他本来是向叶莺说话的,但把女孩从叶莺身上拉起来的一刹,他也愣住了。
这时,各种随扈也都赶到了,拥上前来。
“哟,居然是九殿下和郡主,”一名骑马的胖壮男子看见他们,发了话。叶莺认得,他是当今太子叶环的舅舅王满堂,市井小贩的出身,但自从妹妹得宠,便成了满朝最炙手可热的外戚,唯一能跟内务总管刘福喜抗衡的势力。此时他骑着毛色雪白四蹄却艳红的一匹高大俊马,这马叫踏火,从火罗国一共只进贡了两匹。
“多谢九殿下帮我们环儿保护了公主,”王满堂在马上微微欠身,满面笑容地向叶狄道,语气却掩不住的傲慢。早有几个随从内监上前,将公主从叶莺和叶狄身边拉开,重新扶上轿子。
叶莺看见,公主频频回望,他分不清楚是在看他还是看叶狄。而叶狄,自始至终不发一语,低下了头。
“怎么样,你赌输了吧?”两人往回走着,看叶狄半天不说话,叶莺开口去逗他。
没想到,叶狄却突然把头抬起来,看着车马绝尘的方向,道,“如果我当了皇帝,就没人能把女人从我怀里拉走了。”
“阿九!”叶莺吓得叫了一声,连忙去捂他的嘴,“说什么呢!”
叶狄转回来,看着他,许久眼睛里的红炽的光芒才慢慢消退下去,而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说说而已的。”
“那你说话也得小心点,城里到处不是王家的人就是刘太监的人。”
“我已经小心得够久了,我想要一个不用一辈子小心的地方。”
叶莺站住了,正色道,“阿九,你是说真的?你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位公主么?”
“像你说的,漠北第一的美人,男人不都该喜欢一下么?”叶狄突然一转,狡黠笑起,“怎么,难道你不?”
“我……”叶莺被猛地反将一军,一愣然后脸上大红,顺着话的意思,好像说不喜欢就等于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但说喜欢似乎也不太合适。
叶狄大笑起来,“你要也喜欢她,我就让给你。”
“说什么呢!你也就会捉弄我,”叶莺在身后捶他一拳。
“不提这个,你觉得这刺客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但太监一定会说是皇后的人,皇后一定会说是太监干的。”
“哈,我同意。”
“算了,让他们闹腾去吧,横竖跟我们没关系——太子成婚之前,我打算抽空要去天宁关看我爹,”叶莺转了话题。
“这一走又得少说半月吧?”
“是啊。”
“那我们今晚去摘星楼,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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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一地的玉石玛瑙碎片。
“这群太监,好大的胆!想不到他们还真敢动手!”叶环在宫里走来走去,手臂不停挥舞,说到气处,又从桌上狠狠掼下一个白玉双耳花瓶。周围宫女侍儿跪了一地,都大气也不敢出。
“妹子!只要你开口,我马上带上几百人,去把那刘太监抓出来!”王满堂在旁,口气满满地道。
“三姑!你说话啊!我也跟去,杀他们个屁滚尿流!”连他十二岁的小儿子都跟着附和。
“胡闹!”
王皇后本来安静地坐着,但听到这里终于一拍桌子,喊了出来。这一声却像大热天的一场雪,本来群情激愤的底下顿时没了声音。
“你们带几百人,也就是那几百奴仆家丁,”皇后用褐色的眼睛盯着这群人,“永远别忘了,太监们在皇帝周围,只要你杀不干净他们,到皇帝那里去告一状,也许太子的名分就要易位了。”
“可今天的事,九成九是太监干的!他们一直在撺掇皇帝改立叶少陵,就怕我们跟漠北联姻!”王满堂力争道。
皇后站起身,长长的百蝶穿花裙服拖下来,迤逦到地上,深深叹了口气,“哀家当然知道是他们干的,但那又能怎样?没凭没据,也见不到皇帝,现在已经不是我盛宠的时候了……”
“母后!这可不像你!!难道就看着太监一点点爬到我们头上去,拉屎撒尿?”
皇后把白皙的手搭在额上,每一根手指上都有巨大的碧绿宝石,闭目片刻,半晌,才又睁开眼睛:“我们一时动不了太监,就干脆别去挠他们痒痒了,吵吵闹闹的,有多大意思?”
底下的人都没言语,静静听着她说下去。
“哀家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宁亲王叶希。”
“六叔?”叶环咧嘴笑了,“六叔有什么可担心的,六叔不是那样的人……”
皇后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又想打他一巴掌了,但她今天精神不佳,最终只是提高了几分声调。
“他不止是你六叔,还是天宁关的总兵,皇上的亲弟弟,手握重兵,威望又高,万一哪天皇上殡天,谁能保证他不带兵进京?就算他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他的部下将黄袍披在他身上,他还会脱下来不成?”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一等一的孝悌楷模,正人君子,不会对你的位置动半分私心,”皇后接着道,“那也等于说,我们能开出的价码,更绝对拉拢不了他,他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人。那么天宁总兵这么重要的位置,何不我们自己拿着呢?”
“皇,皇后娘娘,”王满堂不知不觉改了称呼,声音有点颤颤地问,“娘娘的意思是,把事情栽赃给宁亲王?”
“别说的那么难听,”皇后白他一眼,“哀家只是想让他把地方腾给环儿。我们现在所有的被动,都在没有兵权,等环儿掌握了天宁,还怕那些太监不成?”
“但是,但是六叔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叶环这句话说到后来,声音渐渐暗弱下去,因为他看见母后的脸沉了下来,眼里泛出冷光。
“很好,那你们想要怎样对付太监,便怎样去吧,”皇后推翻了茶盏,站起来向后走去。
她身后所有人都跪下了,噤若寒蝉。
☆、第六章 驱狼双璧
军中的夜晚,整肃沉寂。
秦隐珠在自己的帐中,用满是血泡的手指咬牙撩开衣物,大腿内侧皮肤,已是红肿溃烂了一片。
虽然这时大军还没有拔营,但跟着项毅,一天往来有大半天是在马上,她本是女子,不曾学过武功,战马品种又烈,不夹紧马腹,紧握缰绳,一不留神便会被甩下去。
项毅算是很看重她了,但他那种性子,想得起来为她安排一个单独的军帐、调一个看着干净点的营妓做粗使,已经是细心的极限。至于她本身,一来伤处私隐,二来更不愿自己的弱小被人看穿,宁可在夜深时辗转难眠,咬牙哑忍,也不肯透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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