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篱更加纳闷,玉簪是贵人,见皇上为何神神秘秘的,两个人像偷情似的。
怎奈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见玉簪垂着头,康熙比比划划在劝说的架势,未几,康熙将玉簪搂入怀中,玉簪却是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
络篱懵里懵懂的当儿,有人说话:“王爷怎么突然邀我来园子里呢?”
络篱将探出的身子缩回来,看见巴毅同裕亲王福全走向湖边,福全哈哈一笑道:“无他,本王就快回京了,同将军匆匆一面却要分离,实在不舍。”
巴毅也笑:“王爷何时变成侠骨柔情了,关外距离京城虽然千山万水,假如王爷想见我,我那老张可是能日行八百的。”
福全道:“你甭捡好听的说,你能撂下关外这么多军务上的民政上的事不管,跑到京城去看我。”
巴毅只好如实答:“王爷明鉴,我若不尽心尽力,岂不是辜负了皇恩。”
福全点头:“所以我才不信你会跑到京城看我,不过我倒可以来关外看你,因为……”
见他突然不说了,巴毅正想问他什么,却见他目光直直的飘向远处,巴毅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湖心亭上,两个人在相拥,其中一个是康熙,另外一个……福全不禁脱口道:“怎么看着像是玉姑娘?”
巴毅将目光收了回来,淡淡道:“方才王爷说可以来关外看我,这却是为何?王爷也是有差事在身的。”
方才不过是漫无目的的闲谈,是为了将他引到这里罢了,福全支支吾吾敷衍过去,随后坏坏一笑:“皇上同佳人有约,咱们回去吧。”
巴毅仿佛对刚刚的一幕没看见般,微微点头,二人出了园子,因为各处忙着张罗回銮的事,有太多人向福全禀报这样那样,巴毅不便打扰他,便回了自己房内,想着在园子里看到的那一场景,黯然坐了一会子,刚好玉醐来了,巴毅忍不住问:“你不是在园子里么?”
玉醐大大方方的:“是去了园子,花匠老田说有一株树突然枯死了,认为不是好兆头,让我去看看,我去了,那树是从根底下给虫子噬咬空了心,所以才会枯死,这个老胡,一惊一乍的,一棵树而已,我因有事同将军商量,所以赶着回来了。”
湖心亭的一幕,巴毅心中怀疑到底她去园子里是为了见康熙还是为了那棵树,也不好追问,保持着如常的表情道:“什么事?”
玉醐对此毫不知情,道:“我爹说他也回京城的家去,我娘没了,他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又要随圣驾进宫为女医,他不想留在蒙江。”
巴毅问:“玉先生想回京城的家里也没什么不妥,皇上已经将玉府归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玉醐顿了顿,方道:“我不是不放心我爹,而是不放心将军。”
巴毅蹙眉看她,表示不懂。
玉醐道:“达春也要走了,留下将军一个,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担心。”
巴毅一笑:“我这么大个男人,你大可不必担心,倒是你,进宫后小心行事,别由着自己的性子。”
玉醐应着:“我知道。”
忽然又想起李青若来,玉醐试探的问:“李姑娘或许要给砍头,将军你……保重自己。”
虽然对李青若并无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至少两个人曾经相识相知过,巴毅心里也不轻松,眼波流转,心思纷乱,搞不清自己此时更担心李青若还是更担心玉醐,前一个救赎无望,后一个亦是救赎不得,空余一声长叹。
本来,巴毅是做这样的打算的,待玉醐进宫为女医,以她的聪明,必然会让太皇太后开心快活的,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巴毅趁机去向太皇太后请求赐婚,可是后花园湖心亭上那一幕如同一根刺,生生扎在巴毅心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康熙以帝王之尊,竟然会同玉簪上演一出戏来蒙蔽他,所以,此时的他的心,有些疼。
正文 218章 虎死不倒
秋意渐浓,是孙禄山行刑前的日子,巴毅只身来到大牢。
在牢里住的久了,孙禄山已然当成自己家一般,见他到,热情的往里面请,里面有把椅子,还有张狭窄的板铺,因为没有窗户通风和透光,各处充斥着霉味,巴毅皱皱眉,孙禄山还抱歉道:“地方简陋,辱没将军了。”
巴毅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坐在板铺上,岂止硌人,还冰凉,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喊狱卒:“叫牢头来!”
孙禄山情知他是为了什么,忙道:“将军息怒,是我自己要卧薪尝胆的。”
巴毅颇感意外,明明知道自己是死罪,卧薪尝胆又有何用?
孙禄山大嘴一咧,笑道:“我希望自己记住这个教训,下辈子像将军一样,为人,就顶天立地,为官,就两袖清风,为友,就肝胆相照,可是将军你说,有下辈子么?”
巴毅自认为是没有的,见他满怀期冀的看着自己,巴毅点头道:“应该有的。”
说完,啪啪击了两掌,闪出个戈什哈,进来后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一样样的往外取吃食,除了肉就是酒,孙禄山见了,凄苦一笑:“谢将军给我践行。”
巴毅挥手让那个戈什哈退出去了,亲自倒满了一杯酒递给孙禄山,语重心长道:“如果你知道自己错了,便是死而无憾。”
孙禄山接过酒杯一仰脖子,喝得一滴不剩,用脏乎乎的袖子抹了下嘴巴道:“错是一定错了,你说我身为协领,官居二品,不愁吃不愁穿,为何还要私下买卖药材呢,那些银子堆在家里花都没地方去花,便是一堆破铜烂铁,为了一堆破铜烂铁掉了脑袋,死而有憾。”
巴毅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你能够想通,说明这几个月的牢你没有白坐。”
孙路上续道:“还有啊,是将军提拔的我,让我从一个见不得人的山匪成为朝廷二品大员,光宗耀祖,不知多少人羡慕,而我却把将军的好心生生给糟蹋了,我不是人。”
牢里晦暗,白天也点着灯,只是那灯在走廊上,照不得太远,孙禄山的眼波如浓雾迷蒙,巴毅看不清,但感觉得到,他是真心悔过了。
然,为时已晚。
尽管巴毅闪现出一个救他的念头,康熙却已经御笔勾决。
巴毅只把搭在他肩头的手用力按了下。
孙禄山突然大手一摆:“行了咱们不说着丧气的话,来来,我最后陪将军痛饮一场。”
于是二人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待孙禄山微醺,巴毅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这一走,两个人便是永诀,巴毅转身之后,脚步如铅,慢慢走到牢门口,孙禄山突然喊道:“将军!”
巴毅脚下一滞,没有回头。
孙禄山问:“将军有没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我死?”
巴毅仍旧没有回头,只沉重道:“你爱听戏,听过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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